柳应年发现自己又做那种怪异的梦了。
是的,怪梦。
他就像站在一处暗室后面,隔着透明无形的墙,看着墙的那一头,看着那个他养了三十年的孩子。
林枢的情况很不好,他病了。
“爸爸……爸爸……”躺在床上的冷峻青年无意识的梦呓着,一直叫着爸爸。
柳应年认出那是他自己的卧室,林枢睡在那里,睡在他的床上,枕着他的枕头,抱着他的被子,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双目紧闭,眉头拧在一起,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满头的冷汗。
“爸爸……爸爸……”
床头柜上放着处方药,柳应年看了看开药的日期,再看了看日历,对比了一下,药是两周前开的。
林枢发烧了,低烧,去医院开了药吃也没什么效果,一直断断续续的烧了二个星期。
柳应年低下头,两个星期,正好是他从悬崖上摔死的那天到今天。
他有时候想,林枢做错了什么事,凭什么要受他这样的对待,这孩子不过就是喜欢错了人,爱错了人,既没杀人也没放火……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能回应他的人……
柳应年最后实在没有力气拉住树枝,松手掉下去的时候,其实心里说不上来是不是松了一口气,他觉得也到了自己该放手的时候,自己都是五十过五岁的人了,半百过去了,林枢才三十四岁,正是大好年纪,他死了,林枢就可以再也没有顾虑重头再喜欢上一个人,林枢还年轻,一切都还不晚。
解封珧说他想不开,说林枢他老子是他老子,他老子抢了李翔华,关林枢什么事儿?说他不该为了林茂的事迁怒到林枢身上,还劝过他,要是真对林枢没那个意思就把人送的远远的,说他一个大男人,养林枢那么些年也仁至义尽了,菩萨都不是这么当的,总不能一辈子就那么让林枢给拖死。
这些年解封珧在一旁看着,对林枢和他之间的事,不说十分清楚,也知道的七七八八。柳应年记得解封珧的脸色最开始也不好看,还张罗过说要把林枢送到寄养学校的事情,但是时间久了,解封珧对林枢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凶巴巴的了,除了李翔华,柳应年第二次见到解封珧对出现在他身边的人缓妥了语气。
其实走到最后,解封珧也认了,他也看的明白,真正能陪着柳应年的人,恐怕还就只有林枢一个。
但让他气结的是,偏偏连他都想开了,柳应年却没想开。
“李翔华就这么好?三十年你都忘不了他?”
柳应年过五十五岁生日那天,谢封珧跑到他家陪他喝了一晚上,喝到最后趴在桌子上喃喃的说了好多话。
“年年,你喜欢我对不对?你最开始喜欢的人,是我吧?我也喜欢你……我也喜欢你……”解封珧说完就哼哼叽叽的唱起了小调,一个人笑的开心。
柳应年也喝醉了,但没醉到解封珧那么厉害。
他抬头,看见林枢就站在解封珧身后不远的地方,靠着窗户边上,半明半暗的站在光影里,看不清表情。
林枢什么话都没说,柳应年却觉得比说了什么更糟糕。
他一生有三个劫,他以为自己就快要渡过去第三个劫的时候,结果才发现他连第一个劫都没避过去。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生活是什么?
生活就是谎言。
通篇通篇的谎言,一个接着一个。
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没意思,真心的没意思。
不过是你骗我,我骗你,外加自欺欺人罢了。
客人走了,被林枢一个电话叫来了解家的人拎回去的。
餐厅的桌子上还摆着大大的没吃完的生日蛋糕,还有蜡烛,红酒,酒杯,一桌子都没怎么动过的菜肴。
灯重新关掉了,蜡烛重新点上了。
柳应年醉薰薰的,清醒了几分,又好像一点儿都没清醒。
他也五十五岁了,那么多酒下去,再好的酒量又哪能不醉?
没有外人在,家里就剩下林枢和他两个人。
林枢眼睛都红了,凶巴巴的瞪着他,拍开他阻拦的手,叉开腿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那重量,压的他大腿疼。
“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喜欢他?”青年凶声凶气的问他,那表情就跟自己老婆出墙了一样,偏偏声音里还带着点儿委屈,撒娇一样,一点儿也没有媒体上说的什么冷静自持沉默寡言淡然冷情的样子。
“没有、不是的……”柳应年喝高了,有点大舌头。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没那么简单,他对你肯定有问题!要不然怎么会好好的解家那么大的企业不待,要待在我们公司?”林枢简直怒不可遏,在他嘴上啃了一口,把他嘴唇都咬破了,怒及反笑道:“他大儿子都二十岁了他还不结婚,他想干什么?难道还想跟你耗一辈子、你单身他就一直不结婚、老了搬过来和你一起住不成?他想的倒美!以为在演童话呢?没门儿!只要我在,就不可能!”
林枢就是个老母鸡,柳应年就是他那一亩三分地儿,林枢护食护的厉害,他霸着柳应年,护住了就没想过要让给别人!
“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喝醉了,说胡话……”柳应年头疼。
“你喜欢他吗?”林枢逼着他问,眼睛越来越红,嫉妒的都要发狂了,解了他的衬衫扣子,手就伸进去在他身上乱摸乱掐,脸抵着他的,恨恨的道:“说,你喜欢过他吗?爸爸。”
“别……住手……”柳应年一把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