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却随着那轻浅的一声‘遂君’而汹涌暴发。
头,极痛,就像要炸开了。一如当初被白绫勒紧脖子那般苦不堪言。
‘君儿’
‘十一妹’
‘公主’
‘罪妇’
熟悉的,又陌生的面孔一张张流过,慌乱中我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巨大的恐慌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别走……回来……求求你……”
我不知道自已正张牙舞爪,突然碰到一物就死死抓在掌心,就像溺水时趴着浮木一样不肯松开。
只听见低沉而冷酷的声音:“退下!”
“相爷,她竟然对您不敬”
“滚!”
熟悉的男音,不熟悉的凛冽,下意识中我用尽力气睁开双眼,视线一片模糊,唯有一个欣长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他见我睁开眼,写满憔悴的脸流露出阵阵惊喜,接下来紧紧把我扣进怀里:“总算醒过来了,遂君,遂君。”
颤抖不止的手激动得轻轻拍我的后背:“七年了,遂君,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沙哑的声音语无伦次,紧贴着他的胸膛,我听得见‘咚咚’的心跳,是那么喜悦,快乐。
多久没有人叫我这个名字了?七年罢!久得连我自已都忘了原来我的名字叫‘龙遂君’,前朝暴君随末帝的掌上明珠——纤云公主。
然而随着十万铁蹄践踏皇城,昔日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早已明珠蒙尘,辗落成泥。
紧拥着我的臂膀强壮有力,又隐隐颤抖。
我定了定神,趁机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将四面八方打量个彻底有没有逃生的希望,当然没有。
于是清清嗓子:“云大人,可否放开奴才了。奴才一身贱骨头怕咯伤您的手。”
透过薄薄的衣衫,感觉他的身体猛的僵硬。
他掰正我的身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颤抖的手捧起我瘪的脸,一双灿若繁星的瞳眸痛苦的凝视着我,苍白的唇动了动:“你……你可还是恨我?”
我裂开嘴朝他笑,露出八粒大牙,他嘴角直抽。
可想而知,此时的我有多难看。趁这个机会我挣脱他的双手跳到地上,然后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奴才何德何能,劳相爷您千金之躯照料。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全力回报。”
说完我就装备走,回飘香苑。
胳膊突然被拉住:“遂君,你是该恨我,我不怨。只求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
我回过头来冲他裂嘴:“‘遂君’乃前朝钦犯名讳,相爷千万小心谨慎,莫叫人招了口舌参您一本,相爷如今一手遮天之势来之不易,万不能前功尽弃。”
“遂君!”他低低喝斥,脸色越发得难堪,痛苦,还有无从形容的悲伤,看向我的眼中尽是痛与悔。
瞧着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我也难得叹息:“阿贱。”
云剑霄的小名,‘剑’通‘贱’,打小我就一直喜欢这么恶整他。而这傻小子亦甘之如饴。
就见他眼睛一亮,抬头之际满眸惊喜。
“阿贱,我没怨过你。真的。”见他盈满眼瞳的希望刹那褪尽,死灰一片,我知道这小子又误会了。
是啊!有谁历经丧父,亡国,流放,死里逃生,还能心平气和说一声:我不怨你?有木有?
我上前用力拍上他肩,就像小时候一样:“八年前父皇同我说,大随气数已尽,他虽整日坐在龙椅上,不过是做一天皇帝享一天荣华,到死,也无憾了。若是有朝一日国破家亡。只要能活下去,他不介意我抛尽气节做个低三下四的奴才。”
只是当时的我太年轻,又终日沉浸在与夜离歌苦恋的梦境中,对父皇的话每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直到我那疼我如命的父皇被那个男人无情的砍下头颅,我方才从美梦中惊醒,拥簇我十四年的荣华富贵一瞬间支离破碎,我也从凡人无法触及的云端跌进永世不得翻身的地狱。
“别说了,遂君,别说了。”带着低微的哀求,温厚的大掌轻轻捂在我的唇上,面前是云剑霄颓丧又刻骨心痛的面容:“日后,我保护你。没有人能伤得了你。”
闻言我失笑,露出一惯的痞色:“也行啊,您相府的伙食外头可吃不到,就算死也能做个饱鬼我心满意足了。”顺带着用脏兮兮的爪子捏捏他的衣服:“嗯!瞧这衣服料子,雪缎吧。我整整七年没穿过了。比粗布舒服多了。还有那个,阿贱你记得我的口味,吩咐厨房多做些我爱吃的,想一想怕是我也没几顿了,花不了你多少钱子。别抠啊。”
你老母的,每说一个字,我的心就更痛一分。
云剑霄认真的看着我,目光似水漾柔情缱绻,他细心的替我捻齐散落的碎发,动作轻缓更柔和,生怕吓到我。
当我喋喋不休说完时,他总算牵唇一笑,有如春回大地,朝阳绽放。你老母的,看得目瞪口呆,流口水了。
“自然不会忘,遂君就安心住下。这是我的别庄,他……不知道。”
心里‘咯噔’一跳!虽然过了多年,我也早下狠心一定要将他忘得干干净净,但是一经提及此人,心中还是止不住寒颤。
“相爷,相爷!”外面急促的声音唤他,云剑霄眉梢不经意一紧,然后恢复浅笑,体贴的扶我躺下:“大夫说你身子太弱要好好调养。花妈妈那儿也别想回去了。我给你赎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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