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图让君上收回成命。
“算了...”皇帝突然扑哧一笑。“先杀这几个吧。”
“喏!”尚书哪还敢再说什么。他挥了挥手,自然有侩子手上前。
“帝王家事,哪里是你们管得了的,安息吧...”
第45话 世事一场大梦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陈以抚几乎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那个身影似乎离自己不远,然而在现在,确是天堑一般漫长的距离。漫长得他想狂笑。人间的帝王呵,多么尊贵的称呼,与自己的距离永远高不可攀。哪怕他现在是落音山的弟子。
如果问一个上京城的臣民,问他,落音山上的是什么人,他一定会说:“是神仙啊!”
是谁说的,要等待英雄们在铁铸的摇篮中成长。他们有勇敢的心,会成为万能的神抵?
可是神仙也有仇恨,神仙也有眼泪,神仙也会在一片期茫中悲哀。神仙也有自己无法解决的烦恼。难道这就是他的宿命么?神仙也会死的啊。
又记得那些个黑暗中辗转反侧的时刻,等待黎明的你又是否安然?他是在深宫中长大的,没有人知道偌大的皇宫里边怎么会出现一个半大的孩子,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似乎前边的那段记忆就如同时刻笼罩在上京城上空的蒸汽一样消散了。没有父母,没有家,但是他有一个姐姐。姐姐没有名字,因为在宫中的宫女们都没有自己的名字,只有一个被无数人用过的代号。
晓月。
晓月在尚食监。专门负责捧茶杯的小宫女。这个偌大的皇宫里面有无数个这样的小宫女,晓月不漂亮,也不聪明,但她总是对他很温柔。少年时的陈以抚曾经以为,这就是家人,他唯一的家人。
可是有一天她打碎了一个茶杯...没有人知道那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只是在傍晚后一个又一个出现的凶神恶煞的小太监,让这件小事儿有了不同的意义。
“打碎圣上的茶杯,你赔得起么?”正是这样,只因为那个茶杯是圣上用过的。他们会把叫做晓月的宫女如同猪狗那样拉出去。他蹲在床底下,姐姐凄惨的嚎叫声,一刻不停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她回来之后重来不说。可是男孩怎么能不知道他的姐姐都经历过什么呢?至此,男孩恨上了那个叫做皇帝的男人,尽管他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可是每当他哭着钻进她的怀中,天真地对她说:“总有一天,我会打败那个叫做皇帝的男人啊!”而姐姐总会安慰他。“只有十几片了,只有十几片姐姐就可以出去了,姐姐就可以带着弟弟出去了喔。”说完还拿出那个已经粘了一半的杯子看。好像那个杯子就是她的一切。
青花瓷,水纹路,偌大的茶杯摔得粉碎。或者她以为,只要粘好了就是一个新的茶杯,她就能够带着她的弟弟出去这个对他们牢笼一样的皇宫。
用了一个月,三十三天,她拿着粘好最后一块残片的茶杯去找尚食监的老太监的时候,被那个满脸阴邪的老人一手打翻在地上...
他不用问发生了什么,因为回来之后,这个叫做晓月的姐姐就只会说一句话。“茶杯,茶杯...还剩一块,还剩一块...”
茶杯,茶杯!
姐姐终于还是死了,因为一个也许永远也用不到的茶杯,因为一个叫做皇帝的男人。而他也终于被赶出了那个带给他无数牵绊无数痛苦的皇宫。走的时候,望着那皑皑白雪覆盖的宫殿,他发誓。总有一天会回来,带着那个没有人记得的小宫女的仇恨。
多少年之后,他终于回来了,然而他也快要死了。就像那个小宫女,倒在掩埋了深深血迹的琉璃瓦汉白玉台阶之间。变成历史的一部分。就像火把一样,照亮黎明前的黑暗。
他不甘心,他只能狂笑。毫不在意地面对着群臣嘲讽的眼神。不过他已经不在乎了。对于一个有着刻骨的仇恨却又将死的人还有什么可以在意的呢?
“你们不明白...你们都不明白啊...”他大声说。他徒劳地企图爬起来,他失败了。整个腿骨被人打断,他永远失去了再站起来的权利。
站不起来他爬着走!周围是比刚刚更加强大的‘天罗地网’,失去了‘气’,失去了一切,他只能如同野狗一样,匍匐着,向着那个身影前进。
一步,两步,三步...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太监一脚踹飞。然后又重新爬起来,一步...两步...三步!在他的身后有两条深深的血痕,他不在意,仇恨如同不断燃烧的火焰,鞭挞着他的躯体。
终于,他爬近了。却不得不仰视着那个人,一如很多很多年前一样。拽住那个人的袍袖。惨然一笑。他要咬下去,哪怕是一块肉,也可以证明他终于在努力完成自己的誓言。
在他的眼神里燃烧着希冀的火焰。
他张开嘴。
他没有机会了!宽大的鬼头刀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陈以抚抓着君王的袍袖,正是一个断头台的姿势。经验丰富的侩子手没有丝毫停顿。
刀锋划破空气。也砍下了他的头颅。
两只还睁大了的眼睛,如同黑夜里的明灯。可是它熄灭了,人死如灯灭。动脉中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君王五爪金龙纹样的蟒袍,也染红了王磊的眼睛。
他再也没有机会报仇了...
血液进入眼睛里,让他看什么东西都觉得会是血红的。眼看着那两个面无表情的侩子手不断地走近,死亡似乎变成了一种不断壮大的情绪而不是一种模糊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