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种人总是会在不利之中找到有利于自己的一面,这类人一般被称为聪明人,很明显,郭敬便是这么一个聪明人,否则他也不会做到大同镇守太监这般高位。
须知,镇守太监可相当于文官中的督抚大员,试问,这寻常人又哪个能做得了这等大官,便是那科举及弟、满腹经伦的文官们,又有几人能为封疆大吏的?内廷无数中官,又有几人能内入司礼,外为镇守的?做大官者,可是需要有大智慧的!
撇开中官身残不说,单论本事,这郭太监绝对算是当下大明朝的一员精英了,论阅历经验,这天下怕也没多少人能胜过他,毕竟,他郭太监可是历事四朝不倒的元老中官,内廷外朝加一块,资格比他老的还真没几个。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郭太监能在四个皇帝手下干得风声水起,跟个不倒翁似的屹立不倒,手段、本事、眼光可是常人能比的?
起先,对于驿道的异常平静,郭太监还是很忧心重重的,很是担心继阳和口兵败之后,大同重镇有失,但等他下车之后,却很快没了那份忧心,反而觉得这或许是一件好事,一件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大好事,因为大同方面动作越是迟缓,就越能衬托他郭太监的果断和忠心!
至于这会大同是不是被鞑子围了,郭太监反而没那么担心了,和自家的前程相比,郭太监这内心总是要偏向自个多一点。昨日挥剑欲要自杀,不过是因为身陷绝地,无路可逃,根本没其他的念头,只能选择一死了之,一来可以报了皇恩,二来也能荫顾子侄后人,故而心思极其单纯,眼下,他却是要多多盘算了。
世上不管何事,都要争个先后,要是叫大同抢先将阳和口兵败的消息报到了御前,那他郭太监这随后再报可就大大丢分。就算王振能够出面替他向皇爷分说,可在有些人眼里他郭太监可就不是什么心念皇帝安危,刚刚脱险就快马来报的忠心老奴,而是临阵脱逃,视国法于无物的无胆鼠类。要是被那些人在皇爷面前进了谗言,郭太监相信就算王公公能为他说话,他八成还是得落个菜园子浇粪的下场,这就是早一步和晚一步的后果。身在内廷几十年,郭太监可是十分明白前后脚的区别的。
这会可是一刻都不能耽搁,越早赶到御营越好,那汉子驾着马车还没走远,郭太监便急不可耐的要往驿站去了。他着急,陆清更急,见郭太监步子还有些蹒跚,忙又上前扶住。郭太监见了,不由微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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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镇这地名虽说有个镇字,但其实并不是镇,而是隶属万全右卫的一个屯堡,只因此地乃宣府往大同的必经之地,几十年下来便从一个军屯卫堡演变成一个集市村镇。
麻雀虽小,五脏却全,镇上酒铺、饭庄、车马行、布粮米店可都是一应俱全的,甚至还有一家方便来往客商兑换的钱庄,不过这会受了逃难人群影响,各家铺子都是大门紧闭,偶有开着的,也是伙计匆匆的将货物装车,掌柜急急的操手准备避难。
大多数逃难的人并不如何惧怕此次瓦剌来袭,他们和郭太监想得一样,瓦剌不过残元一支,还吞不了大明,此次入寇不过是马匪式的劫掠,虽然在阳和败了官军,但也无力内犯,等抢够了自然就会退走。故而虽人人准备避难,但真正将避难当作逃难的百姓却是少之又少,很多人在无法带走家中所有财物粮食时,往往都是将其屯在一处,然后小心翼翼的锁好门窗,那样子哪里是防着鞑子,明明就是防着贼。更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死活不肯和家人去逃难,说什么鞑子打不到这儿来,瞎跑个什么。
对此,陆清只能暗自摇头,他无法去指责这些老人的短视,因为他们无法预知即将到来的大变,他们只是单纯的凭借着一生阅历来判断此次危机的严重性,而不是如他一样有着对未来的预知。
陆清知道此时自己无论对这些百姓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因此明智的闭上嘴巴,低着头默默的扶着郭太监去找驿站,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闻,和郭太监一个心思——赶紧到驿站取马找到御驾所在。
路上问过一个行人知道驿站在哪后,陆清忙扶着郭太监从人群中穿过,径直往东边的驿站而去。
管天镇驿站的是一个不入流的驿丞,所谓不入流,便是没有品级的吏目,如果说这驿站便是后世的邮政局,那这驿丞便算是邮政局长吧,如果要算编制的话,这驿丞应算是大明政府的事业编吧。
大明的驿站多负责官员的迎来送往,同时也承担紧急军(政)情的传递,如有名的百里急递,甚至还负责平民信件的邮递,当然,收取的铜钱也是不小的数目,因此一般普通人家若需传信,大多委托乡里外出之人代传,而不是花费铜板请官驿帮忙邮递。
别地驿站有的功能,天镇驿站一律都有,它还配有十多匹上等的蒙古良马,除了一名管驿的驿丞外,另有十余名从军中调配来的驿卒,此外还有几名从镇上征发的杂役。
当陆清扶着郭太监找到驿站时,首先看到的就是靠在驿门外的两个驿卒。这两个驿卒长相十分普通,体形也很一般,一看就不是军中精锐,而只是普通的杂兵。不过,对这两个不起眼的驿卒,陆清却是一点也不敢小看的,因为他知道,邮政局的快递员和图书馆的管理员可是高危岗位,一个不好,这些人就会改朝换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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