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朱济这句声音,一道冷风嗖然钻进隶门缝里,在屋里头肆虐。
李老捏着下巴,眉眼早已皱了起来,听到眼前这位古代八爷说了这句话以后,似乎,他都能感受到四面的杀机,正对着他孙女迎面扑来。
杀戮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像是充斥着,犹如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屋外突然一阵比较大的动静,落叶的声音也好,都足以把屋里所有人惊到跳高三丈。
朱济找回了声音,说:“尚书府三小姐,之前已经找过东宫。她这是预备着后路的,想着不行的话,和皇后娘娘绑在一块儿死也行。”
“八爷呢?如果让皇上知道了八爷不顾父子纲领不顾君臣之约,冒险来到本妃这儿,甚至有帮本妃一把逃离京师的意思,八爷该如何是好?”
朱济听到她这话,很清楚其实她心里再明白不过了,望回她那张脸时不由一丝复杂:“说句实话,本王如今,倒还没有想过让你死。东宫也是如此。否则,尚书府的三小姐,不会去找东宫,而是直接去找皇上了。你有这个本事,隶王妃,你的医术,让你在无数人面前,暂且保住了你自己这条命。但是,同样,因为你的医术,有人终究是对于你起了杀心。”
这说的是——皇帝。
万历爷,可不像东胡的冒顿单于。况且,说起来,那个东胡的疯子,到最后,不是一样吗?一样要她死。
为什么皇帝想要她死呢?因为皇帝心里想的,和其他人想的都不一样!
万历爷的心思,不是什么人都能摸得到的。李敏知道,对于这样一个,统治了大明多少年,自己一样是经过不断杀戮登上皇位的老皇帝,没有人,包括她,能真正读懂这个皇帝的心思。
在她面前的,这个堪称万历爷的儿子里头,最聪慧,人缘最好,最会明哲保身的八儿子,一样是,无法真正揣测到帝心。
很多时候,说实话,万历爷是对他们这些人所做的任何事情,睁只眼闭只眼的。
好比他们现在在这里紧张地商量是不是逃跑的事,以为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在这里的事,或许,万历爷却早就什么都了然于胸了。像是看小孩子玩过过家一样,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其实推测出来并不困难。想想老八都能找到这儿。李莹与东宫有联系,动静八成在宫里不会逃过皇帝的法眼。
皇帝找到这里来,根本就是一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儿。
“八爷的心意,本妃谢了。八爷先走吧。”李敏道。
听她声音清澈明亮到犹如一股清泉,在崎岖的山路中始终不改地流淌向一个方向。这种可怕的毅力与意志,绝非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能有的。
朱济的手,慢慢地在袖管中握成了一只拳头。
他这是对此无能为力,然后自己只能逃之夭夭吗?换作是朱隶呢?朱隶能做到在这里和皇帝当面死扛吗?
李老咳嗽两声,拿起桌上的茶壶,发现里头没有水。当然不会有水了。这是老宅,多少年没人住了。
眼角扫到老人家找水的动静,朱济眸子里一闪,对小李子道:“你留在这里,在隶王来之前,好生照顾隶王妃。”
“奴才知道了,八爷。”小李子没有一点犹豫,答应道。
说完,小李子带李老去厨房找水和烧水。
朱济在屋子里慢慢踱着步,像是要走,又不知道怎么走。
李敏反正把话都说在前面了,关于他留在这里的利害,他自己最为清楚。
在一阵猛烈的风,突然像是一个拳头砸在门板上,发出特别厉害的声响时,朱济整个人犹如被颠覆的那条小船,被风当面刮乱了两侧鬓发,天寒地冻的天气刺激到了皮肤,人不是被刮死就是被冻醒。
回头,见她坐在床榻上,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朱济脚上的那双鹿皮靴子,在地上踩了下,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于是,他骤然转过身,朝门外匆匆而去。
李老回来的时候看见这一幕,唏嘘不已。想在电视里看到的,哪有现在亲眼看见亲身经历到的那样惊心动魄,和刻苦铭心。
在这个有一个人便能主宰生杀的古代社会里,像王公贵族,照样犹如鸟笼里的鸟儿一样,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人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想想,还是现代好。
“敏儿,来,喝点水。”李老把煮开的水用个铜壶拎了回来。
李敏下床,给爷爷挪张椅子坐着。
“那个小李子,也姓李?”李老问。
“是。”
“那真是挺有缘分的。”李老说,好像对小李子的印象不错。
李敏知道,老八培养出来的蹄子那张甜嘴,简直是老少妇孺通吃不误。
“爷爷,这人——”
“我明白,我明白。”李老立马知道孙女的意思,摆摆手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人也不要活的太累,把自己逼的太紧了。像那八爷说的,竟然他暂时都没有杀我们的心思,不需要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这和我当年教你开方子时说的一样,君臣佐使,但不是说,每个方子,都需要君臣佐使的。”
明显感觉到有老人家身边陪着,滋味都不一样。李敏本来和朱济一样僵硬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李老望着孙女喝水,笑眯眯起双眼。
小李子在厨房里给他们爷孙俩找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