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安前脚去了碧宵宫,后脚就有人报到了陈皇后这里。
陈皇后猛的将手里的茶盏掷了出去,清脆的碎裂声响彻殿内。
“娘娘息怒。”
“息怒息怒,如何息怒?”陈皇后手掌重重拍在桌角,“皇上让杨德安亲自去碧宵宫给那个女人送东西,目的就是让这宫里的人不要轻易去招惹刘昭奕!”
“娘娘,皇上只是为了重华公主,废后如何值得皇上惦念?”
陈皇后闻言却动了心思,“刘昭奕十六岁入宫,十七岁被册封为皇后,那时本宫已经进宫三年,比她还要年长两岁。”
“就算是这样,皇后娘娘从来都是冠盖后宫的美人,久居冷宫的废后怕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及的。”
冠盖后宫……
陈皇后听见这一句,神色间闪过得意,若过没有倾城之貌,如何能被家族送入宫中邀宠?如何能在娘家弱势的情况下,用短短三年的时间从一个小小的才人成为淑妃,她本以为杀了纯容皇后,自己就有机会登上皇后的宝座,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刘昭奕。
不过,刘昭奕还是败在她的手里。
皇后的位置还是她的。
到现在,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当年轻易败在她手里的刘昭奕,如今竟然异动连连。
“本宫要找机会,亲眼看看刘昭奕。”
………………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又开始落雪,风过飘旋,大地染白。灯火,新月与银河的光芒映着瑞雪,衬的夜晚一片明亮。
昭仁帝放下手中的奏折,“东西都送过去了?”
杨德安恭敬回答:“是,送到了。”他觑着皇帝的脸色,说:“夜已深了,皇上不如早点去看重华殿下,然后早些安置。”
昭仁帝默了片刻,“你可否觉得朕这么做有些过了?她毕竟是废后,还深深恨着朕。”
“皇上不会错。”
昭仁帝摇了摇头,声音似有叹息,“朕也会做错。”
杨德安心中惊诧,面上却不显,正想着如何接口,昭仁帝已经负手出了殿门。
碧宵宫中廊下的宫灯微微摇晃,零星的雪在光影中轻盈飘动。
刘昭奕一身素衣,如墨的头发垂至腰间,在案头落笔,耳边听得动静,偏头看去,便撞在昭仁帝略带探究的眼神里。
熟悉却又陌生。
“不知皇上前来,臣妾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
她神色端庄却疏淡,微微低着头,语气淡淡。昭仁帝心中泛起一股奇妙的感觉,仿佛眼前的人是他从未见过的,素未谋面的女子。而不是那个倔强骄傲,冷硬尖锐,连一句申辩也不肯出口的皇后。
烟火尘世,不求深刻,只愿从容。
“免礼。”
“谢皇上。”刘昭奕站直身体,仿佛面前有一道屏障,让她无法迈步走向眼前的帝王。
昭仁帝没说什么,抬步往内殿走去。重华公主沉沉睡着,相比刚开始的不安,这会终于平静下来,脸颊一抹红晕透出,似初春的桃瓣,可爱极了。“重华一直睡着?”
“是,今日受惊哭了许久,费了不少精神,累的狠了。”
昭仁帝叹了一声:“是朕的疏忽。”
刘昭奕没有说话,眼睛深深的垂着。
昭仁帝走到她跟前,用手指捏住他的下巴,让她正视自己:“你心中怨朕。”
刘昭奕轻轻启唇:“皇上说的是当年,还是现在?”
当年刘家满门性命湮灭世间,如今她的女儿频频落入险境。
从她在四年前再一次看见他,翻天蹈海的爱恋和怨恨同时泛上心头时,她就知道,自己想在他面前揭开事实的真相,让他错愕,让他痛悔,雷霆雨露,他也该尝尝。
“你果然是怨朕的。”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顿了顿,嘴角噙起一丝嘲讽,声音淡漠,宛如哀悼。 “或者说,成王败寇,愿赌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