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一大早就使人给她递了消息,说中午就能进城,卿如许有许多话急着问江凛,便想着来看一眼含元公主,顺便跟冷凌郁先打招呼就要出宫去了,没想到皇上这时候却指了她留下给冷凌郁帮忙……
好吧,她又不能抗旨。
她跟宝儿加起来正好是陈皇后口中的“两个人”,御医们都是男子,公主金玉之躯,又伤在腰上,不方便让御医们查看,是以皇上也没再指派其他人留下。
陈皇后有些不甘,但方才已经被皇上斥责了两次,这会便不怎么敢再随意发话。
众人一个接一个退出了内殿,陈皇后也在皇上不悦的目光中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殿内一时间只剩下一对医患,和一对主仆。
四个人安静了片刻,卿如许先开了口,“呃……我能做点什么……”
“你什么也做不了。”
卿如许:“……”
“本来我是想让所有人都离开,免得一会医治的时候大惊小怪打扰到我,没想到皇上把你留下来了。”冷凌郁先给卿如许浇上一盆“你没啥用”的凉水,然后又解释了两句,算是安慰。
卿如许心道陈皇后如临大敌,结果自己在这里其实只是大眼瞪小眼而已。“嗯……那你请便……”
冷凌郁不再闲聊,她本来就是个医痴,一进入状态就把什么都忘了,无人问东问西打扰她,她便专心根据公主的反馈来判断伤势到底如何,接下来又该如何医治。
卿如许以为自己无所事事,在这里干呆着会很无趣,然实际上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因为含元公主的情况实在有些惨烈。
含元公主看着柔弱,却很坚强,剧痛使她面色煞白大汗淋漓,她却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叫出声,只死死咬住口中的布巾,屋里的几个人都对她投去敬佩的神色。
熊宝儿眼中满满都写着,“没想到这位看上去娇滴滴的公主性情居然如此坚忍。”
卿如许在屋里转了半圈,看见方才宫人们留下的布巾和水盆,便上前拧了出来,过去给含元公主擦汗。
含元公主剧痛之下还朝她投来感谢的目光,卿如许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偏生摊上那么狠心的母亲。
即便陈皇后事后后悔,也无法弥补。
冷凌郁一边以银针试探公主腰部以下各处的反应,一边在纸上迅速记录,间或让公主作出什么动作,恨不得长出四只手,没多大一会额头就渗出一层薄汗。
卿如许觉得自己应该能帮上点小忙,便说:“我来帮你记录吧。”
冷凌郁一拍脑门,笑自己是个呆子,赶紧将纸笔交给了她。卿如许听冷凌郁口述,然后一一写在纸上,什么膝上三寸无知觉,足趾下垂,呈屈曲状态,或是左手尺侧半和尺侧一个半手指感觉障碍,手部精细活动受限之类的东西……
卿如许一边惊叹冷凌郁不愧为圣手张先的弟子,医术了得,又一边感叹含元公主受伤之重,治愈之难。
她虽然不是医者,但也知道人的脊柱如果伤了,这个人怕是要就此完蛋,不死也得残,还是残的很彻底那种。因此所有人,甚至是御医们,一听说含元公主腰摔断了,基本就采取放弃的态度了。
何况御医根本不敢尝试医治,尝试好了是你的本职,尝试不好说不定要掉脑袋,谁敢拿自己的小命去做一件说不准的事,干脆一致默认了腰断等于完蛋,治不好也怪不得谁,皇上也不能因为既定之事砍他们的脑袋。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御医怕死,他们是真没信心能治好公主。卿如许庆幸冷凌郁在这里。
足足过去两个多时辰,冷凌郁的查问终于告一段落,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含元公主的神情太过痛苦了,看着都觉得痛。
含元公主没有出声,却用希冀的目光看着冷凌郁。
卿如许和熊宝儿也直勾勾看向她,期待能从冷凌郁口中得到一个好的答案。
冷凌郁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耸了耸肩,“公主不用谢我,好了之后送点钱财,保我一辈子不愁吃穿,能专心研医救人就好。”
几人反映了一下,顿时惊喜。
含元公主的眼泪一瞬间迸发出来,在脸颊上肆意横流,同时展开笑颜,似春日雨中娇花,湿漉漉的鲜活。
“太好了……”卿如许不由自主的喃喃道。含元公主又“活”过来了。
大概没有人能忍心,让一个豆蔻韶华的少女折损于沉暗的角落,如污糟溃烂的枯草般苟活,那同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
含元公主悲喜交加,向冷凌郁道谢。冷凌郁略微点头:“公主放心吧,我会治好你的。”
含元公主情绪渐渐平稳下来,看向卿如许,说:“我知道是你提议请冷姑娘来为我诊治,大恩无以为报,含元今生愿以性命交托,生死无悔。”
卿如许一阵错愕,有些明白含元公主的意思,却又十分糊涂,以“性命交托,生死无悔”似乎……有点结下盟约的意思?
含元公主声音虽然虚弱,却能听出其中的真切之意,“经此一事,我心中着实感慨万千,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从前的人、物、是非都过去了,从今往后,我是我,也不是我了。”
卿如许和冷凌郁对视一眼,有些明白了。
含元公主又说道,“二位不必惊惑,且看往后吧。”
卿如许恍然点头,“为今之重,公主先把伤治好吧。”
含元公主从容点头。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