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早就起来了?我的道袍还挺合你身。”
“我认床,不在家睡不着。”
润夜不顾朱红玉的说辞,朝着院前走去,他打开了庙门,开始等香客,诚然香客是没有多少个了,都是病人。
朱红玉走在他身后,突然间感觉左肋的地方再一次疼了起来。
“道长、道长、帮我、帮我号号脉吧,我感觉不太好。”
“你有什么病?昨天不是看过了。”
润夜说着,转过身去,只见朱红玉小脸蜡黄得不像样子,豆大的汗一滴一滴下来。
“快过来。”
润夜上前两步,将朱红玉一个横抱抱在怀中,跑到客堂。
“哪里不舒服?”
“我的左肋疼,上个月就疼过,我没管。但这次好疼!”
岂止是“好疼”,疼得几乎痉挛了。
“没事,没事啊。”润夜也慌了神。
润夜诊治病患从未慌神过。但这一次,他不稳重了,当他搭上朱红玉的脉时,一下就陷入回忆之中。
“快摸我的脉,这是雀啄脉!记住了吗?”
润夜一下子回过神,朱红玉痛苦得呻吟让他如鲠在喉。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我这就去抓药。”
他匆匆从客堂出去,不觉之间眼角滑落眼泪……
朱红玉的左肋一直在疼,没有间歇。
虽说医不自治是基本守则,但她知道,自己这是肝气瘀滞了。
这个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不治疗,瘀滞的血会聚集在胸部,形成增生
不过,这也是十年八年才发展,如果去看西医,就开点止疼片。
过了一会儿,润夜叫琥珀熬药,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过去,润夜端着药来了。
朱红玉蜷缩在墙角,因为疼痛而冷汗涔涔。
“来,小丫头,喝药了。”
润夜的语气,像是哄孩子一样,那么的温柔,拂过她的面庞。
朱红玉才想起来,自己还小,应该才……十四岁。
她虚弱得爬到润夜的身旁,润夜席地而坐,拿着汤匙盛了一勺汤药。
“喝药。”
朱红玉知道这是疏肝的药,用汤匙抿了一口,还是逍遥散……
“又辣又苦,我不吃了!”
“乖,一会儿给你吃糖。”
这句“乖”,说的十分生硬,朱红玉被逗笑了,原来润夜也会哄人。
她觉得再让润夜喂不合适,从润夜的手中接过药碗。
“我喝药可以,但是你要给我讲故事。”
“啊?”润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辛辛苦苦看诊、开药、熬药、送到嘴边,还要让他讲故事?
“哎呀,疼死了!”朱红玉又开始装蒜了。
“好好好,你要听什么?”
“刚才你给我号脉的时候,发愣了。想起来什么了?”
润夜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想说。
朱红玉无奈,默默得开始喝药。总不能疼着吧,好好吃药是对自己负责。
润夜看着朱红玉求知的眼神,摸了摸她的头,眼眶一下子红了。
“当初……我师父,也是个悬壶济世、深谙岐黄的大夫。——喝药!”
朱红玉赶紧把剩下的药喝完了,润夜才接着讲。
“我二十岁那年,他已经不行了,药石罔医。有天晚上临近子时,突然大声叫我过去。”
“然后呢……”
润夜吸了一下鼻腔,两行清泪流出,但被快速的拭去了。
“师父拉着我的手,放在他的脉上。让我号脉。”
“他问……润夜啊,摸到脉了吗?我说……摸到了,但很轻……”
“师父欣慰的笑了。然后说这是雀啄脉,七绝脉之一!一定要记住!很罕见!说完就当我的面走了。我都没反应过来。”
朱红玉捧着药碗不敢说话,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她突然间想到自己毕业前实习……
“道长……我也给您讲个故事吧。”
润夜点了点头,不再啜泣,拭去了余下的眼泪。
“当初,我学医的时候,有天晚上在医院值班,凌晨15床叫我过去。那个病床上躺着一位老教授。就是……教人看病的那种老先生。他已经不行了,各种生命体征已经……也就是药石罔医了。”
说到这里,朱红玉放下碗,擦去了眼泪。
“老教授让我摸他的背,我很奇怪。但是他满脸憋得通红,我赶紧就去摸。”
“那位老教授用最后的力气告诉我‘这是死汗!死汗如油!’,之后的事……你懂。”
润夜像是找到了知音,一下子抓着朱红玉的小爪子,温柔而带着期许得问:“你真的不想做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