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的东屋亮着灯光,关有寿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的路推开篱笆门,路过黑灯瞎火的西屋,伸手捶了捶窗户。
“起来啦!”
小样儿,居然还想睡!
“老三吗?”
关有寿扯响大嗓门,回应他的倒是后院的关老二,他二哥关有禄是闲不住的命,他倒没意外。
“是啊……”关有寿往外屋地走去,“还不起来,懒死得了!大哥,起来啦,后院猪跑了……”
“昨晚我一宿都没睡,别吵我。”
关有寿闻言翻了个白眼儿,掀起锅盖闻了闻,“啪”的一声又给扔回去,嫌弃地拍了拍双手。
走进东屋,关有寿见不止老娘在,连老爹都盘腿而坐,朝新修好的墙上看着,“娘,你咋不多睡会儿?”
“唉……睡不着。”关大娘拍了拍炕,“快脱了鞋子上来暖和一下,俩孩子今儿还去赵家?”
绕着墙张望的关有寿摇头笑道,“我就站一会儿,还得回去收拾。孩子娘让他们先歇一天,这俩小东西就是不肯。”
“妇人之见!”
“你懂啥?”关大娘白了老伴一眼,“孩子是当娘的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不心疼的都是后娘!”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关有寿心里是赞同这句话,但……“我没想将来孩子能咋样,练几招能自保就行。娘,墙没事儿,你接着睡吧。”
“她还不是心疼她那被压死的老母鸡,一个劲儿的念叨能生多少个鸡蛋,能换多少东西。”
“还不是你想点灯瞧着?”关大娘反驳一句,看向儿子,“你那边猪崽还好吧?里屋有没有漏雨?”
“你儿媳妇这两天就担心下雨,精心照料着呢,来之前我瞧了屋里也没漏雨,就是院子都是水。”
“新屋子有啥好担心,就你事儿多,你还是去心疼你的老母鸡,倒是老四现在住在后面用脚盆接水。”
一句句的话,别用深意,关有寿懒得跟老爹掰扯,早就吩咐他们苫屋顶,还以为他开玩笑呢!
还老母鸡?
他家两只老母鸡是姓叶的!
“娘,你歇着,现在家里还是满院子的水,我先回去了。”
“不先坐会儿?”
“不了,挺大的院子得一整天收拾。”说完,关有寿自认已经尽到当儿子的义务,转身离开。
“这里忙好,我让你哥他们过去帮忙。”
身后传来关大爷的话,关有寿竖起胳膊朝后摆了摆,“不用,人多乱糟糟的,还得准备饭菜。”
望着逃命似离开的儿子,关大爷听着他的动静,见他居然连后院都没去直接离开,气得指着老伴,“你瞧你的好儿子!”
关大娘皱起眉看着他,“差不多行了,外头还黑灯瞎火的都跑过来看咱俩咋样,你还想咋样?”
“我不是这意思。”
“行了,不就是儿子没留下来嘛。他又不是闲着,没听他说那边还得收拾。老大他们过去了,回头连媳妇孩子都跟着过去,三儿都跟我说了,不是他不请亲兄弟上门,而是请不起。”
“你这几天被他鬼迷心窍了。”关大爷怒瞪老伴,“他孝顺你,咋就不心疼你,给你送个老母鸡?”
关大娘没好气地给了他一对白眼球儿,“不是你说我得对孩子好点?我瞧着我三儿确实挺好的,这墙都是他带头修的,每趟过来还盯着我多吃点。”说完她狐疑地打量着老伴,“你该不会吃心吧?”
“哼!”关大爷脖子一拧,“我稀罕?”
“哈哈……你们爷俩官司我可管不着。三儿可是说了等今年还了债,回头一天孝敬我一个鸡蛋。”
当然,臭小子也说了,得看着自个吃下去,要是贴谁就没了,虽然较真了点,但儿子说的也有道理。
真等哪天自己倒下,谁心疼?
老头子恨不得啥啥都给老大,别说他会不会舍得花钱给自己请大夫,就自己也舍不得花钱治病。
几个儿子都是爷们也不好端屎端尿,几个儿媳妇不说也罢,真跟那些老人似的瘫在炕上,估摸都偷偷掐自己都没人知道。
大孙子再好,他还得上学,还真能伺候自己?
“哼!我不稀罕!”
关大爷说完鄙视地斜倪着老伴,“还没影儿的事呢,瞧你得瑟的,一天一个鸡蛋算啥,一天一只老母鸡我才服他!”
关大娘好笑地摇了摇头,端起油灯朝外屋走去,“老大家的越来越不像话,懒死得了,当娘的没个人样。”
关大爷听着老伴开始吆喝儿媳妇孙女起来的声音,坐在炕上发怔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下了炕。
后院老二清理了猪圈,这会还在整理菜园子,见他过来抬头看了看他身后,喊了一声爹。
关大爷误以为他看到是关有寿,“老三回去了。”
“大哥还没起来呢。爹,老四,我就不说,大哥这样不行的,往后我跟老四要是也搬走的话,谁收拾?”
“咋地?干点活儿连你爹都管上了?”
关老二紧皱的眉头越发夹紧,“我不是这意思。这里还没收拾干净,自留地也得有人吧,就咱爷俩不行。”
“行了!你娘已经起来,等一会他们都得各个出来帮忙。”
踏出外屋没几步的关小兰端着一碗热水,闻言又倒了回去,瞟了眼还紧闭房门的东屋,看向她娘赵秋月张了张嘴,又闭上。
搁下碗,她进了西屋,替两个弟弟掖好被子,到了对炕推了推妹妹关小竹,“快醒醒,该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