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提灯的亮度不错,加上还有盏未提到里屋的玻璃罩子煤油灯。这两盏灯的灯光照得堂屋的白墙,亮如白昼。
叶秀荷偷偷侧头瞄了瞄坐着八仙桌旁剥着大蒜头的某人……瞅了一眼自家男人的脸色,她飞快收回视线。
要说身边谁最好说话,又最难说话?叶秀荷肯定都不打一下磕巴指着自家男人——小心眼儿着呢。
别瞅着他笑眯眯的,可他护犊子。就说三丫头,她叶秀荷可以发誓,要不是那丫头害得她家平安受伤?
就他的德性,别说,还真有可能就会供那丫头上学。钱是啥?死了你能带走?这是她男人的原话。
可也就是这事儿,他就连跟他原本关系还不错的二哥都疏远,突然一下子就开窍似的死也要分家。
她爹娘为啥大晚上带她大侄子过来,而不是她小哥?对啊,为啥?刚刚她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
可他当着孩子们的面跟她反着来,说啥你大侄子相媳妇,孩子去干啥!他这心里可不就是不痛快?
“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一眨眼功夫,冬子也要娶媳妇了。孩子爹,你还记得有一回冬子上咱们家,说了啥不?”
关有寿的记忆不赖,但媳妇的大侄子说的话可多了。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话,他还真无言可回。
可媳妇是谁的?
是他的!
还得哄。
“是啥?”关有寿一边剥着桌上的大蒜头,一边打趣道,“老姑,你婆家的咸菜疙瘩咋都是黑的?”
被他这么一说,叶秀荷乐得哈哈直笑。
要说她婆婆这人吧?
过日子是很节省,可问题是她明明又不咋会干些家务活,还非得一根草都捏在自个手上才罢休。
就说这腌咸菜,啥东西一过她婆婆的手,腌出来的都是黑糊糊的。她刚嫁进门还以为这里头还有啥讲究。
这不,她大侄子第一次上门就吓着了。黑乎乎的也就罢了,还跟像石头一样,那酸臭味儿也忒浓。
烧火的关平安一听她爹提到黑咸菜就想起了老院那边的糊涂粥,那全是野菜菜干显得黑绿黑绿的稀糊糊。
那边一人两餐到现在还是维持原样,再加上她大娘煮什么都能煮出泔水味儿的手艺,她奶真不容易。
关平安瞟了眼盖帘儿上的饺子。她绝对不承认自己又心软,她是想偷偷送一碗过去让老太太吃了好好反省。
“就是他刚上班那会儿不是说了连缓口气的功夫都没?甭管是不是下暴雨的深更半夜,上头一有文件下来,他都得起来。”
还不管烈日炎炎还是寒风凛冽,假如胆敢不去的,那麻烦可能就大了。白天工作晚上学习可对?
关有寿抬头瞟了眼媳妇,笑着点了点头,“是不容易。清子他们去了省城工作也就年节回来两趟。”却次次都不忘带点小玩意给他闺女,他不在意东西,而是心意。就是收了礼,他关有寿哪次让人吃亏过?
“可不是嘛。”叶秀荷用笊篱顺着一个方向搅一下锅里的饺子,盖上了木锅盖之后,她快步往他走近。
“刚刚冬子可不就觉得他自个老长时间没上咱们家不好意思啊,你说是吧?我看着他长大,还能怪他啊。”
媳妇啊,你这样不对的……关有寿果断点头,“是这个道理。有啥不好意思的,上了班就该好好表现。”
“可不是嘛。”叶秀荷抓了条抹布递给他,“先擦擦手,已经够了。这孩子也不容易,你听他今晚说了没?”
关有寿再次点了点头,将手边装满剥好蒜瓣的碗往桌子里面一搁,开始细条慢理地整理去桌面。
“怕我觉得他翻脸不认人?”关有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要是对他有意见,会说等他定亲缺了啥跟我吱一声?”
“我这不是怕他不懂人情世故么。你跟我说说,我爹今晚干啥提到义叔,你们是不是有事瞒我?”
不傻么~
关有寿站起身摇了摇头,“惦记老伙计呗,还能有啥。你爹就是我爹,真有啥事是我能搭把手的,我不会推了。”
“娘,饺子快糊了。”关天佑说着指了指门口,“爹,你过来搭把手,我想瞅瞅我姥爷都带了啥东西过来。”
跑回灶前的叶秀荷闻言连忙出言阻止,“搁外头的都是野味,能放屋里的,你姥他们已经拿进来了。”
“哦。”
“下回别一瞅见你姥爷他们上门就搬东西。今晚你们这一搬,把我准备正月里上你姥家的礼都给搬了。”
“拜年就空手呗。”
“那咋行?给人瞅见了还不得笑话咱们家没礼数。孩子爹,要不要给孩子们奶也送一碗饺子过去?”
关平安闻言立马看向她老子。
“你还嫌事少?”关有寿蹙了蹙眉,“别折腾,最近你们谁都不准去那一头。”说着,他斜了眼闺女。
关平安屁颠屁颠地跑到他前面接过土篮子,“爹爹,我会看住哥哥的,他要敢去,我就拽他回来。”
“……”
捞着饺子的叶秀荷忍俊不禁地轻笑出声,“行了,就怕你会整幺蛾子。快去帮娘把饭盒都拿出来。”
关平安跺了跺脚,“娘~”她当闺女的容易么?你说你大晚上的干啥提这些事儿,干啥还提老太太?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事情得徐徐图之,而不是一日可破。急了,你们都太心急了,包括她姥爷在内。
她可怜的小表姐如今可是连个渣子都找不着,有她义爷爷掺和在其中,她姥爷想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