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裴之旸携新妇给父母敬茶。
裴夫人从新妇手里接过茶盏时,险些惊得将茶盏给摔了。
“怎么会是你?”
裴之旸牵着洪绫的手,迎上母亲审视的目光,道:“娘,她是我最想娶的女人。”
他又看向旁边的裴尚书。
“如今,之旸能和深爱的女子成婚,爹娘不应该为儿子高兴么?”
裴尚书没见过洪绫,问裴夫人道:“这是怎么回事?”
洪绫叩首道:“回公婆的话,媳妇早已认了宁侯爷为义父,昨日亦是从宁府抬出来的。”
裴夫人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
“老爷!”她脸色一变,怒道,“宁府偷梁换柱,我们被他们给骗了!”
她猛地站起身,催促丈夫道:“我们这就去宁府,非要让他们还我们个公道不可!”
刚抬进门的媳妇,哪有抬回去退了的道理?
裴尚书皱眉看向裴之旸。
“之旸,你来说。”
裴之旸执起洪绫的手,认真地说道:“爹,娘,她虽不是宁烟烟,但她是孩儿最爱的女子。”
她等了他三年,他要还她一个此生不负。
“裴宁两家联姻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裴之旸直视父母错愕的面庞,一字一句道:“你们要我为裴家做的,我已经做到了,以后……”
“孩儿只愿与阿绫长相厮守,共度余生。爹,娘,我话已至此,不要再逼我们了。”
裴尚书面带薄怒,强忍怒火道:“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洪绫握紧裴之旸的手。
她感到他的手温热有力,源源不断地将力量传递给她。
“爹,”他用另一只手沿着小腹上的伤疤比划道,“您忘了我这道伤是怎么来的了吗?”
他还听说,宁烟烟不惜投湖自尽。
“难道你们为了家族联姻,非要把我和宁小姐都逼上死路吗?”
裴之旸拉着洪绫站起身,冷笑道:“用几百条人命逼我们成婚,你们已经做到了,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你!我打死你个孽子!”
裴尚书气得胡须乱颤,起身重重打了他一耳光。
裴之旸被打得眼冒金星。
他娘心疼地攥着帕子,劝阻道:“老爷,别动手啊,孩子不懂事……”
“娘!”
裴之旸抹去唇角的血沫子,看着她冷冷道:“您一直跟我说,要我懂事,这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他唇角抽了抽,“稍微违背您的意思,就是不懂事了?”
裴夫人沉着脸,目光里交融着愤怒和担忧。
“娘,我后悔懂事了那么多年。”
裴之旸毫无畏惧地和裴夫人对视着,“从一开始,我就应该留在林泉郡,带阿绫在那里好好过日子。”
裴尚书勃然大怒道:“荒唐!”
他一拂袖,扫落案上的茶盅,茶盅“哐啷”坠地,碎成无数碎片。
洪绫心惊肉跳,不自觉地握紧裴之旸的手。
“你竟要为了一个小女子,不思进取,荒废学业,不惜和裴家决裂吗?”
“爹娘生我养我,对我恩重如山。”
裴之旸悲伤又温柔地说道:“但我也想自己做一次决定。爹,娘,她是我的命啊。”
“那你娘呢?”
裴夫人缓缓用帕子拭泪道:“之旸,你何尝不是娘的命?娘什么都是为了你……”
裴尚书连连叹气,背过身不想看到他。
他坚定地说道:“娘,您要是真的为了我,那就请您接受阿绫,像待我一样待她。”
裴夫人的目光探过裴之旸的肩,看向他身后的美貌女子。
“洪氏,你告诉我……”
“这些话,都是你教之旸说的吗?”
洪绫摇了摇头,裴之旸抢先道:“娘,够了。这些话都是孩儿的真心话,与阿绫无关。”
裴夫人不理会他,冷笑道:“你费尽心机嫁进裴家,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
洪绫干脆利落地答完,抬头和裴之旸温柔地对视一眼。
裴夫人只觉得心在滴血,感到空前无力。
“爹,娘,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俩从此同进同退,你们如何待她,便是如何待我。”
裴尚书连声说着“胡闹”,裴夫人木然盯着他。
裴之旸认真地说道:“以前在林泉郡,我想给她一个正室的名分,让她能堂堂正正地嫁给我。”
“但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女人的尊严不是靠婚嫁来换的,有的女人,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她们不需要男人来施舍。”
“若是嫁了人,女人的尊严也不是靠公婆子女来给的。”
裴之旸怜惜地看了洪绫一眼,缓缓道:“她是我的女人,她活得有尊严,那就是我的尊严。”
说到这里,他看着裴夫人已变得苍白扭曲的脸庞。
“爹,娘,以后你们有什么话,都单独跟我说,不必找阿绫过来立规矩了。”
“孩儿虽没什么出息,但我至少知道,让妻子夹在公婆和丈夫之间的男人最没用。”
“阿绫,”他牵着洪绫的手,笑道,“我不是那样的男人。”
裴夫人颓然跌坐在椅子里。
裴尚书像是想起了什么,怒道:“等我找宁侯讨个说法,再回来与你计较!”
“计较儿子得偿所愿,一生美满?还是计较儿子没有与宁小姐双双殒命?”
他把裴尚书气得说不出话来。
“此事!我绝不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