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妖也不知是什么来路,倒是有些道行的;大概吃过不少人,身上戾气极重,十分厉害。这八人便衣来访,本不想生事,不料她步步紧逼,众人只得联手将她制住,就在要收她内丹之时,狴犴突然出手阻止,向兄弟讨了个人情,将她放了。
这下,所有人都傻了眼。
那女妖生得极美,若说是动了怜香惜玉的恻隐之心,换作其他任何一人都能理解,却唯独是他——从来没流露过七情六欲的人。
老四狴犴,相貌英俊,气质儒雅,琴剑双绝,无论文采还是武艺都是众兄弟中出类拔萃的一个。只是性情孤高冷傲,除了兄弟根本没什么朋友,对任何事都显得十分漠然——就像是凡人口中传说的圣贤神仙,不食人间烟火那种。
狴犴自此便是一言不发,也没有任何解释。他的性子极冷,除了大哥,谁的话也听不进,谁问他也不理采。
蒲牢也是束手无策。事情已经搞砸了,没能探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时间又十分有限,哪还有工夫再等下一个逢七开市的日子?
众人只得铩羽而归,又在荒漠中漫无目的地搜索数日,只寻得几处流寇的藏身之处,得了些许金银马匹才勉强回来交差。
这才刚回到王府,狴犴便丢下众人,自己先行离开了。
永乐殿上一片安静。
剩下的七个人面面相觑:大哥交待的差使眼下可以放一放了,先解决老四的问题成了当务之急。
“老四到底什么情况啊?”
蒲牢首先打破了沉默,问老五饕餮:“你跟他关系最近,总该知道点什么吧?”
兄弟九人当中,除了骏猊和椒图,老四老五也是一对双胞胎。只是,他们两人不光是长得不像,性格也完全不同。
“其实,这个事儿吧……唉。”
饕餮抓抓头发,眉头打了个死结,吞吞吐吐地讲起多年前的一件往事来。
那时候,雪河还没出生,兄弟九人住在风雷刀谷,跟随师父风神花烈学本事。五公子饕餮人如其名,生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
那日逢七,可巧饕餮从马匪处得了些金子,便计划着晚上去百鬼集上大吃一顿。但是自己一个人去又怕挨骂,就拉了狴犴同往。
刚过子时,原来空无一物的茫茫荒漠上,如海市蜃楼般出现了高低错落的房子,桔黄的灯笼一盏盏相继亮起,街道上也渐渐添了影影绰绰的行人。
熙熙攘攘的市集上人头攒动,有头上长角的妖怪,也有飘来飘去的鬼魂,好不热闹。
兄弟二人并肩而行,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令人眼花缭乱。
饕餮很快就寻着香味找到家卤煮摊子,兴冲冲地找个位置坐了下来。狴犴面无表情站在边上,看了一眼大铁锅里煮的各种内脏: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或是人的,只管一起热腾腾地冒着白气;香味不断地飘散出去,不一会儿摊子上就坐满了人,或者妖怪。
饕餮要了一大碗,招手叫他过来:“别傻站着啦,来尝尝!人间可是吃不着这种绝味的!”
狴犴却摇摇头:“我不逼你背诗,你也别逼我吃下水,好伐?”
“你这人,真没劲。”
“早知道你大半夜的拉我来吃这个,压根儿我就不来。”
饕餮不说话,嘴里咬着半截大肠,冲他傻乐。
狴犴叹了口气,偶然听到闹哄哄的街对面传来一缕琴音,犹似天籁。他心里一动,循声望去,原来是前面不远处的一处茶楼中传出。那门楼正中匾额上书“杯雪停云”四字,笔力阴柔隽秀,柔中有韧,不失风骨,虽然一看便知出自女儿手笔,又颇有大家风范,竟是十分难得。
狴犴心中赞了声‘好字’,跟兄弟打了个招呼,便抬腿进了那家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