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几个想来吃沙子我是没意见的,为什么非得拉上我呢?”
覃柏抖抖身上的黄沙,艰难地从沙子里拔出腿来,呸呸地吐掉嘴里的沙粒:“你们兄弟是不是看我在王府过得太安逸了,所以才非得拉我一道出来有难同当来了?”
“你少说风凉话!”
不等蒲牢说话,老六瞪起眼睛率先怼回去:“你以为谁乐意带着你啊?就是一拖后腿的!要不是怕你跟余妙瑾真整出点什么事来不好交待,你还真当你多招人希罕呢?也就雪河宝贝你!……不客气讲,你在我们兄弟眼里完全就是一坨屎。”
显然论起嘴炮的本事,覃柏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直气得嘴巴一张一合白吃了不少沙子,却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啦,都少说两句吧。”
骏猊赶忙出来打了个圆场,安慰道:“我们这趟来是为了找漠北的兀良哈三卫借兵,你是王爷,说话最有份量也最显诚意。而且,你还是这次的主角,没你不行啊!”
哪知蚆螛却仍是不依不饶:
“你以为我们兄弟那么愿意陪你来这鬼地方吃沙子啊?丫吹牛也真是够可以的!张嘴就是二十万兵!装逼一时爽,怎么到了要兑现的时候就怂了?你有本事倒是自己招兵去啊!……就燕城这弹丸之地,二十万人?!你打算招兵招到猴年马月去啊!”
覃柏脸涨得通红,奈何自己这战斗力跟人家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蚆螛只要一张嘴,他就只剩干瞪眼的份。
其实二十万这个数字,覃柏也不是信口胡诌。朝廷的兵马总数约摸有五十万余,半数分布在西北、西南以防外敌,就算皇帝下令召回,短时间内也无法集结;京城禁军及周边能迅速集结的军队将近二十万,因此,赵峥若想起兵造反的话,至少要二十万人方才有胜算。
“要吵回家吵去!”
蒲牢终于看不下去,恨不能撕了老六这张利嘴:“就你话多!还嫌沙子吃得不够?!当初决定找鞑子借兵可是大家一致同意的!这也是眼下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不再讨论了。”
找鞑子借兵这事,说起来也算是个突发事件。
按照赑屃原来的安排,是要等北边兀良哈卫结集好兵马、惊动了朝廷之后,肯定就会派兵符下来令赵峥率部前去御敌。待大获全胜、收了鞑靼兵的残部的时候,重新整顿好兵马再正式跟皇帝叫板。
赑屃的计划向来是力求稳妥周全,以确保万无一失。但这样一来,未免会把时间拉得太长——光是跟鞑靼这一仗打完最快都得大半年,更别提后面起兵造反的事。而且,赑屃当初策划这事的时候,也肯定没考虑过雪河会这么快就跟覃柏闹翻、而覃柏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撂挑子跑路这事。要不是骏猊天天盯得紧,天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赑屃一直不露面,棘手的问题已经堆成了山,这一众人总不能这么干等着吧?
因此众人一碰头,一致决定采用一个更快的法子:找鞑靼借兵造反!
鞑靼的骑兵堪称精锐,虽然数量少但是战斗力很强。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人跟土匪差不多,只认钱!他们对大周朝的江山并没有兴趣,只是纯粹想来打个劫、捞些财物罢了——所以只要黄金到位,一切都好商量。
相比之下,朝廷的军队虽然有五十万之众,但大部分训练不足,而且能征善战的将领们也大都被先帝抄家灭门清理掉了,只为留给小皇帝一个干干净净的江山。依着先帝的意思,只要新君逐年削藩、牢牢把军权抓在自己手里,则万事无忧矣。
可惜先帝并不是神仙,他大概也没想到小皇帝会因为过于恐惧叔叔们篡位,竟然动用了旁门左道的国师,失了天子的德行操守。
在蒲牢的劝阻下,两个人终于不再争执。小七睚眦这才得空说道:
“方才蛊雕传回消息,前面三十里风沙更大,看这阵势,三五日内怕是都停不下来。除非西极烈日,其他的马匹恐怕都过不去。”
众人闻言,便齐齐望向骏猊身边的骏马,然后交换了下眼神。蚆螛笑眯眯地上前道:
“我有个法子!就让老八这宝贝一个一个驮我们过去不就好了?反正三十里外就是黑龙脊,风沙吹不过去,再往前路就好走了……”
“不要!”
骏猊没等他说完,立刻抱住西极烈日的马脖子,紧张地抓紧缰绳:“会死累的!你想都别想!”
“别这么抠嗖的!往返百八十里而已,这畜生能扛得住!”
骏猊铁青着脸:“滚!门儿都没有!”
“除此之外,还有个法子。”
沉默良久的狴犴此时开口道:“或者,我们绕开风沙之地,改从西边的鬼谷借道,虽然会多行数十里,但谷中道路好走些,最迟耽搁半天便能到达黑龙脊。”
一片安静。
他说的这条路线,对于幼年跟从师父学艺时便在漠北厮混的众人来说并不陌生。然而没人愿意提并不是大家都忘记了,而是那地方名叫‘鬼谷’,乃是北荒的极阴之地,是一条狭长阴仄的裂谷,最深处有数百丈,如同深渊般一眼望不到底;与地底的幽冥相邻,无数见不得光的魑魅魍魉便藏身于此。
更重要的,那里正是逢七开市的百鬼集所在地,上次遇到那个缠人的琴妖,也正是栖身于此。
这倒真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的老话,如今还真的只能从那鬼地方借道不可。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