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飞溅起来的泥雪,甩在张灯官的脸上激的他清醒了几分,也激出了他的怒火。
张灯官朝着王栓子大吼一句:“栓子!跟着俺追!今天非要弄死他!”……随后就从雪地上翻起来,一瘸一拐的朝着没法快跑的柳二身后追去。
“哦,好!”
这狗腿子跟班可算是派上了用场,没病没拖累的王栓子只追了一两步,就要抓着柳二肩上的邵满囤了,可他刚准备顺势一扯的时候,却听到了远处隐绰的吆喝。
王栓子一抬眼,原本伸的果决的手……立马就缩了回去。
没办法,柳家的老汉在看到傻儿子冲出去救人的时候,反头跑进院里……叫人去了。
现在,初家那处小角门口,跟旱地开渠一般,呼啦啦,涌出来了十几个精壮的汉子。
他们具都是一身的棉袄短打,手中还抄着碗口粗的哨棍。
在老柳头的直指下,朝着几人起争执的地方跑来。
汉子们为首的,是个枣红脸,身高足有六尺三。
他瞪着眼看见了雪地之中的点点血又瞧见了张灯官那张肉皮翻滚的脸,跟着就吼了起来。
“敢在年关前找俺们老爷的晦气!?兄弟们,给我往死里打!”
只一句,就让王栓子与张灯官这两个看似牢不可破的组合……瞬间分崩离析。
全须全尾的王栓子见到这种阵仗,都顾不得拉地上的张灯官,那是扭过头去,仓皇而逃。
一边逃他一边还大吼:“不干俺的事儿,出主意的是张赖子,见血的也是他!跟俺没关系啊!!”
吼完,竟是一骑绝尘,冲起一股白雪烟儿……瞬间逃到了十米开外。
至于那位被留在了原地的张灯官?真不愧旁人送他老赖子的称谓。
就趁着这些汉子们一愣神,竟是双手并用,在雪里狗刨三下,直接翻进了土路边的浅沟之中,屁/股一撅,一头钻进了荆棘林里。
这一套组合技,看得那些刚回神儿的汉子们……又楞住了。
咋还有这样不要面皮的人呢?
因这一犹豫,众人追逐的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让挪过来与他们汇合的柳二可算是找到了帮手,急吼吼的求助到:“爹!爹啊!邵家的小子,咋进气儿没有出气儿多呢!这可咋办啊!!”
说这话时,还在雪地里转起了圈圈,让准备搭把手一起抬人的老柳直接伸了一个空,气怒之下,朝着二儿后背‘啪!’拍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知道邵家小子快不好了,还不赶紧往门口搬?你还有功夫在这里转转!”
说完,老柳就将脸皱了起来,朝着那枣红脸的汉子笑道:“还要麻烦队长给初老爷带句话,求初老爷给个章程。”
“这毕竟是来初家平账的人,看在都是乡亲的份儿上,请老爷救上一救吧。”
说到这老柳又一转头,对着身后的柳二说到:“若是初老爷想图个清静,不想管这个闲事儿,咱们再从村头喊个游方过来,也不算迟。”
这话说的有些分寸。
老柳家口中的队长,初家大院中的护卫头子,被主家允许跟着姓初的汉子垂下眼皮儿,瞅瞅面前憨直的柳家一家子,又瞅瞅柳二背上那瘦的令人心疼的少年,叹了一口气,终究是将事儿给应了下来。
“那且跟着来吧,把人抬到你们门房,莫要脏了主家的院子,等我禀告了管事的再说往后。”
有他这句话,那这事儿就成了五六,这孩子的半条腿……就能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柳二得了应承脸上就涌现出了喜色,他欢快的应了一声:“中!”
背着这邵家的小子就往他爹常驻的门房处奔去。
哗啦啦……
一行人回的很快。
院外只剩茫茫。
只是这大院的门只关上不过片刻,就暗搓搓的开了一道缝子,那放下了邵满囤的柳二,又一路小跑的蹿出来,捡起他丢在雪地中的扫帚,朝着那溅了血的地方推去。
将血迹铲了个干干净净后,还要继续收拾他这条道儿。
派给他的活还没干完呢……
……
至于已经被送到了门房处的邵满囤,不知昏了多久,身子渐渐暖和过来时就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眼睛。
“俺,这是在哪??”
在一旁听到了动静的老柳上前一步,搀着这个孩子将他扶了起来。
“孩儿啊,你在初家老爷的门房间呢。”
“老爷仁义,听了老管家的话,特意派府医给你瞧了瞧呢。”
“你摸摸,这头都给包好了呢。”
说完这话,老柳家的就将炕头上屯着的稻糠枕头垫在了邵满囤的腰后,让他能自己直身坐起,转过身,又将柴火炉子上熬着的药壶给取了下来。
药壶里熬着的汤汁子已是得了,被老柳家的倒在了一旁的海碗里。一股苦的发涩的味道弥散在了这间不算大的屋子之间。
这空当里邵满囤摸了摸有些发麻的脑袋,入手的是一层粗拉拉的麻布条,绕着他的脸颊……捆得严实。
连伤口都包过了。
“他大叔,谢谢……”
邵满囤这句话还没说完,手中就被塞入了一碗热乎乎的药汤,再抬上眼一瞧,是老柳伯皱纹很多却带着慈祥的脸。
“谢啥,赶紧趁热喝药了。”
“这还不是应该的?连初家的老爷都说俺二儿做的对呢!”
“哦,俺二儿就是救你的那个傻小子,现在还在外边扫雪呢。”
“不过也扫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