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低只抛了一半的大料停下,把散落在一边的工具收进袋子,却没有着急归还。
反是拦住了盘完了物料,就要往内院中交代的一位仆役,要来了几大张泛着光的油纸。
将这些雨天能够做防漏的棚顶的油纸,尽数的盖在他们做好的大料上边,一是防磕碰,二是防止天下雨。
做完这些,邵满囤将油纸的角用旁边的石块压上,再抬起头时,却见到了料场上满地都是木头碎屑与刨花。
有些爱干净的他,做活从来都是有始有终。
他又将场边的一把半人多高的扫把抄起,把刨花木屑这种细一些的碎渣,铲进了一旁灰色麻袋中,将木条,木块这种稍大一些的木料,堆在了料场棚子的旁边。
放刨花口袋的地儿,正冲着后厨的方向,而碎料的所在,却依然是这个料场。
因为听过他爹讲过去旁人家做木匠活的规矩。
主家的料除非是对方亲口赠与,否则做木匠的匠人,是不得拿出对方家门一步的。
当然了,这料也要分种类。
像是刨花木渣这样的东西,主家就不会太在意了。
要么填到灶台里做燃料,要么就送给木匠自己回家烧去。
这就是邵满囤这么处理的原因。
等到他将木匠们上工的地方打扫干净,原本乱糟糟的地方,就大变了一个模样。
若有盘库的管事的过来,只需要一瞧,就能对的上数目。
邵满囤对自己工作的结果也很满意,他拍怕手上冲上的灰,将整理好的工具口袋往肩膀上一搭,就朝着留着山羊胡的李管事的所在走去。
他不曾瞧见的是,往外院通去的那道门拱处,一道着了灰衣,打着绑腿的身影,正往回缩去。
邵满囤只顾得赶到棚子中,瞧着他面前的李管事,往登记的簿子上写的字儿了。
“邵……满……囤……一……”
一不小心,还把李管事写的一些字儿给读了出来。
有点儿意思啊。
李管事的顿住了手下的笔锋,诧异到:“你竟然还认得字?”
被问及的邵满囤竟是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他捏着手中的工具麻袋,竟是有些紧张的回到:“不,并不识字。”
“只是当初为爹娘立碑的时候,请教过镇上帮人代笔写信的老秀才,认得了碑文上的字儿,顺便也将俺自己的姓名一并教会了。”
“至于您登记的数字,还是上一次俺来院子中领用工凭证的时候,记账房的先生教给我的。”
“我也只认得这十几个字儿,旁的则是一概不知的。”
听到这里的李管家,不但不失望,反倒是盯着邵满囤看得仔细了,在一番打量了之后,他手中的笔又动了起来。
待到他将工具登记完毕,却是朝着邵满囤招招手,指着他刚才写完的那张纸,将第一行工具栏中的两个字指了出来:“斧头……”
“这两个字是斧头,你将它们仔细记下来,那你认识的字儿之中就又多了两个了。”
“不要着急,想要识字是一件好事儿,无论是农人还是匠人,只要是想上学那都是好事儿。”
“你若是想学,每日空得的时候,都可以到我这里来,我也不特意教你,只从这手边儿上的字儿认起。”
“你现在年纪有些大了,家里又是那样的状况,抽空学习是你能选择的最好的学习方式了。”
“今儿个认两个,明儿个认三个,经年累月,那些书本上的字儿,你就能全都认得了。”
“怎么样?你愿意跟着我学吗?”
愿意啊,太愿意了。
在听到这番话后,邵满囤的眼中迸发出了灿烂的光芒。
那种难以掩饰的感激与兴奋,也感染了这个仿佛什么都不曾放在心中的老者,引得这位一天也不见个小模样的老头,捏着胡子满意的笑了:“那成!”
“我明白了,今儿个你先将斧头记下来,咱们明日再学习旁的。”
这是要教他了。
邵满囤是真高兴啊,他‘哎!’了一声,就用手指划拉着斧头的笔画,拼命的将这两个字给记到了脑海之中。
在确定自己不会再忘记了之后,就将手上拎着的工具袋子,归回了远处,朝着已经收拾好了小桌子,要返家的李管事鞠了一躬,就沿着石子路往初家的后院处跑去。
他还要去招他用工的管事那,将他今日的工钱给拿到手呢。
再走一遍去往账房的路,邵满囤就少了几分局促,就算从外院绕行,也不过片刻即到。
原以为应只剩他一人的账房走廊上,竟是还有另外一个人在等着他。
“张管事?”
这一天的活不是白干的,邵满囤通过旁敲侧击,已经与来往的初家仆役们打听了不少的消息。
那个古古怪怪的蹲在后门随缘招工的管事姓张,是难得的内外一把抓的实权的管事。
别看他平时表现的挺不靠谱的,但是在这院内,讲到诗人用人,他可是一把好手。
张管事只不过比旁人多了一点爱好以及在自我认知的方面……稍微有一些偏差罢了。
这张管事若不是将自己往文化人那方面靠拢的话,绝对会是一个合格的管事的。
想到这里的邵满囤略有同情,说话的时候,也温柔了几分。
而那位张管事也十分坦然的受了邵满囤的招呼,开口回应到:“过来领工钱的?”
“那你在我这里支就成了。”
“大管事的早在年前就派人知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