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说的是什么?”久久没等到扶苏的翻译,桑夏禁不住开口问道。
怔怔地看着老者离去的背影,说不出的苍凉寂寞。
枯活四十年,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他是如何忍受这无数个白天黑夜的?又是怎么抵挡住心口的剧痛?
扶苏深深吸了口气,没有转头去看身边的人儿,一字一句轻声回道:“深爱需挽手,莫待空手两茫茫。”
这是对老者所说之话最完美的诠释,而扶苏自己却未曾发觉,这句话里包含着多少自己的情意。
桑夏看着老者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后,低头仔细地看着掌心里那枚小小的花儿。看似那样脆弱不堪而细小如碎雪,原来这样丰富。
数了数,共六片花瓣,三十多个更为细小的米黄色花蕊从花瓣中探出小小的脑袋,像极了一个个好奇的孩子悄悄探视着这个精彩的世界。
“爱,深爱?”桑夏似是在重复扶苏的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爱一个人,真的可以几十年甚至一生都念念不忘吗?”
扶苏沉默看向她,没有回答。他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几十年上百年是普通人的一生,但之于他而言,不过是漫长生命中短暂的一个阶段罢了。
而此时的她,也不是再当初令他不知该如何对待的那个她了。她的生命...也许跟他想的,所知的,完全不一样。
只听她又自我回应道:“他的生命走到尽头了。今晚过后,爱与痛就都没有意义了。”
一直以来她很冷淡。
除了沉迷于游戏的短暂时间里,表现出了狂躁热烈旺盛的求胜欲之外,别无其它。
对谁都是淡淡的。自我孤立于众人之外。
扶苏以为她应该是这样一个冷淡得有点清寡漠然的人,但此时却有了别的想法。
她突然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全区,她欢脱得一如原先那个她的一般,还难得地笑得那样明媚和熙若阳。此时,这句话的语气里竟透着满满的惋惜与某种近乎于慈悲的深义。
生与死,她只有一些浅显的理解。生命的奥义与意义她还没有更多深入的了解。而这一句话,似乎表达了她对生与死的概念。
生若痛苦又有何欢可言?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至少,那位老者在说到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时,面容表情是极其平静甚至还带着期待的。他希翼着踏上黄泉路时能见到魂牵梦萦的心上人儿,他说他再也不要与她分离了。
人间还是黄泉,只要能陪伴,何必在意身处何方以何种形式呢?!
大致如此。只是,扶苏心惊的是,她语气里冷漠不在,反倒是浓浓的慈悲。
这种感觉很怪异!因为,这种慈悲有种近乎于神性的释然与平静。
她说,爱与痛都不在有意义了。
乍闻之下,应该是极冷漠之感才对。但经她口说出,却是那样广博。仿佛神明洒下了化解一切的普光,消除了所有的爱与纠缠的痛。
似乎下一刻,她便会像神明一般消失在他眼前,去往天空成为普泽众生的存在。
用力甩头,让这个突兀的想法从自己脑海里消失。
他绽出一抹好看的微笑拍了拍她的肩,“想去吃些东西吗?这个民族的人对食物的要求近乎苛责,周围倒是有不少不错的料理店。”
沙漠行走除了布风鸟的果子和随身带的一些干粮,几乎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饭食。
桑夏仰着小脸用力点点头。呵,神明是不会贪恋美食的,至少这一点还能证明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嗜吃的人。
没有选择瞬身闪去哄闹的集市中,有一次就够了。
那是因为当时小野猫已经张牙舞爪等得不耐烦了,无奈拗不过而为之。
能低调就低调一点吧,两人走在公园里。
桑夏的步子越来越快,期间不时地赏赏樱花看看周边的景色与古意盎然的建筑。
代代木公园最著名的明治神宫,路过时夜灯初亮,仍有不少游人穿行于其中。
桑夏略带好奇地看向那些一本正经地双手合拢抱拳握于胸前的青年男女,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扶苏对此没有多大兴趣,大致解说了一下这是人家对一个名为神道的宗教信仰。跟你在沙漠之城那边看到跪伏于地吟颂宣礼的信徒差不多,是人类对美好未来的一种精神寄托。
再深层次,诸如统治者将信仰作为统御民众的手段等一类的意义,扶苏无心多说。而且,就算说了,她能不能理解还是个问题。
东京来过无数次,看着这个小小的岛国,小小的城市一点一点形成如今的规模。
但他却始终没有探究的心思。或许,骨子里他也只是喜欢这个民族对于极致之美的诠释,却非常厌恶这个国家的某些人某些事某些手法。
神宫!呵呵,蝼蚁之民,即便登顶王座又如何?仍是蝼蚁啊。
扶苏佩服人类不断求索进取的精神,但却并不认可大部份统治阶级对自我位置的认知。
成王败寇,不过是拿着人头堆彻自我的价值,填埋野心家的欲壑罢了。何以自称神宫?我泱泱华夏大国,向来只崇敬神明却从未如此自视过高地称自己所建之所为神宫。
可笑自大夜郎儿。心愿总是美好的是没错,可是敢直接这样自称的仍为少数。求佛问道之心,大部分的平凡生命多少都有点儿。
虽然真正的虔诚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