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我们三个刚喝光了两坛子老酒,那酒是埋在院中梅花树下的陈年梅子酿。
于归娘亲亲手酿造,酒香甘醇,入口清甜,且后劲很大,还易引人贪杯。
允康酒量向来是不行的,没几杯下肚已是不支,早早的败下阵来。不过允康酒品尚可,就算喝醉了也没有怎么发酒疯。
若说我和于归喝醉了是个酒疯子,那允康就是酒傻子。
允康脸颊粉扑扑的,似染上胭脂,醉眼迷离的抱着个空酒坛子安静的坐在树下。背靠着树动也不动,微微歪着头,咧开嘴一个劲儿的傻笑,时不时还打个长长的酒嗝,然后继续咧嘴傻笑。
我酒量不错,但我最馋,饮的酒也最多,虽对外宣称百杯不倒,可这酒实在是容易醉人。我凭着微微清醒的头脑,告诫自己一定不做糗事出丑,可还是没能操控住这具已经不受我意识支配的身体。也不知怎地,就是忍不住想要笑。我压不住自己的笑声,仰天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撸起袖子,情不自禁去爬身边的枇杷树,闹着要去给允康和于归摘果子吃。
这树实在是又高又难爬,我才爬到一半就累得慌,索性中途放弃不爬了,顺着树干滑到地上。我仍不服气,抱着树干高喊到:“你们都给我等着,我去……呕……”
呕——
一阵狂吐。
我抬手,随意擦了擦刚吐过的嘴,砸吧砸吧,随即又放声高喊:“你们等着……等我爬上了这棵树,就给你们摘葡萄吃。说,要不要吃苹果?什么,不吃枇杷?好的,那我给你摘樱桃。嘴真挑!”
其实,她们好像都没理我。
脑袋晕晕沉沉,脚下轻飘飘的,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无力。我说些什么话,嘴也控制不了,明明觉得自己是清醒的呀,可为什么说出的话却不由自己。深知不着调不能说,可还是会脱口而出。
我使劲儿的摇头想要使自己清醒些,胸腔里闷闷的,周身困乏。我手扣着树皮,目视前方。
我这边疯得还轻些,最疯的,莫过于于归。
果然,平日里不喝酒都疯疯癫癫,没个正形的人,喝了酒就会更疯,且疯的肆意妄为,毫无理智。
于归一手插腰,瞪大了眼,一手指着趴在地上啃小烧鸡的月食,厉声训斥:“百里颛,你这个浑球,混账东西。你为什么老是跟我吵架!说啊,为什么?”
月食半点反应也不给,依旧埋头认真啃烧鸡。
于归大怒,改做双手叉腰,怒不可遏道:“百里颛,你薄情寡义,冷漠无情,呃……你卑鄙小人。你居然,你居然趁我睡着,偷袭我,竟然挠我脚心。你不要脸……不要脸。说,这是不是你新的战术?哦,我知道了,你是想挠我脚心想把活活我笑死对吧?你想把我笑死了,就去扶你的温良娣当太子妃是不是?我告诉你,没门,没门。绝对不可能。你别动,我打死你……”
于归几巴掌扇下去,月食纹丝不动,依旧在专注啃烧鸡,大概是于归使的力度不够,没打疼它。见月食没有反应,于归反而气结,举手又是狠狠的一巴掌呼过去,这下直接就打落了月食刚叼进嘴里的鸡腿。
“吃吃吃,你就会吃,你怎么不说话?”
月食抬头,眯着眼呜呜了两声,以示不满。亏得它自小就是被我当家犬一样养大的,保留的狼性不多,十分温顺听话,这若是换了其他狼受到这般挑衅,只怕于归都不能好好站着了。
月食叼起剩下的小烧鸡挪了挪位置,继续进食。
于归打了个酒隔,顿了顿,又道:“最可气的是,你,你还冤枉我,你总是冤枉我——我没有害过小千应,没有的。我真不知道,给他喂人参会害他高烧不退,因为乳母说,小千应身体弱,要多吃人参补补的嘛。我只喂了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
她伸出拇指和中指,堪堪比拟着,说得很认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喂了一点点人参后,他就会那样了,他发高烧,哭闹不止,我也很着急啊。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是,可是你也不该那样骂我呀,你还推我……说我是蛇蝎妇人,说我因妒生恨。是,我是嫉妒,可我不恨,不恨的。”
于归越说越委屈,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我以为她就要哭了时,她却突然低下头,默了默将头抬起,脸一变,再次眉开眼笑。
没意思,真没意思。
我抱着树,睁大眼睛到处扫视,看有没有人在看我们笑话,也顺便看看于归笑话。
那边允康已经放弃无趣的傻笑,开始了新的表演,她咣当一下砸破了酒坛子,两手张开,将头埋得很低,又猝不及防的仰天吼了一嗓子,拍着胸脯自言自语:“吾乃,佛祖坐下,金翅大鹏,尔等凡人,还不速速让开,挡着本大鹏展翅高飞的路了!”
话落,她就学着鸟儿起舞似的围着于归跑了好几圈,一边跑,一边抖动着双臂,发出咯咯的笑声。
这孩子,真的是压抑太久了。
允康跑得飞快,绕得头本就是晕的于归更加迷糊了,见允康跑,她也跟着跑。两人围着同一棵树反方向跑,一不留神就撞在一起,同时倒地。
于归能蹦跶些,反应敏捷些,迅速就从地上爬起来。她一脚踩上凳子,低头凝着尚在直挺挺躺着的允康,大吼道:“吾乃美丽可人,千娇百媚的卖花娘子,你是何人?什么,你,呃……敢来偷我的蟠桃,来啊,把这个臭猴子给我乱棍打死!”
放着放着狠话,于归就没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