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熙带着我还没到四重天,便看到一辆黄金飞龙马车从五重天下来,赶车的马夫居然还是仓仓。
马车直接停在了我们面前,车帘拉开,露出了念先生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只是略显苍白。
“七儿,月熙,上马车,朕有话与你们说。”
我迟疑了下,还是跟沈月熙一起上马车了,却没看到阴阳君,就念先生一人,好像还是专门来找我们俩的。
念先生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我,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我眉心,道:“果然,你的灵力也没了。”
“……师父在说什么,什么叫也?”
“几个时辰前,朕让离星把拘来的神识还给众仙家,谁料被魔尊全部夺走。他甚至还夺了南纬北经二将的修为。”
怎么又是小哥哥?
念先生顿了顿,又道:“若非朕已走火入魔,灵气逆流,他恐怕也不会放过朕。只是朕没有想到,他居然连你都不放过。”
我敛下眸子,把紧握的十指捏得咯咯作响。
想想小哥哥在我面前那副情根深种的样子,想想他那些甜言蜜语的话,我身上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地冒。
我怎么如此愚昧,被欺骗了一次又一次,却还执迷不悟。
“七儿,魔尊疯狂抢夺灵力,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物极必反,水满则溢,朕记得仙父以前说过,六界之中最为凶戾的就是混世魔王。”
混世魔王……
像我当年那样大开杀戒么?
念先生好像知道我心中所想,轻叹一声道:“七儿,朕不是说过吗,你根本就不是混世魔王,只是被他们逼成了魔。那四个字应该是这样读‘混世魔,王’,七儿你可懂?”
我摇了摇头。
念先生又道:“真正的混世魔王,比当年的你还要厉害数倍。”
沈月熙迟疑道:“师父的意思,魔尊夺取那些修为,是要成为真正的混世魔王?可是,天地混沌,六界也会荡然无存啊。”
“混世魔王,意味着他将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主宰者。朕,你们,以及这六界万物苍生,全都会被他摧毁。”
所以,念先生是在告诉我,小哥哥在杀我与否的问题上终究是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千年前他亲手杀了我,而千年后,他亲手夺走我全部修为,比杀了我更过分。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六界之中,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我无法在他们俩面前装得若无其事,狼狈地别开头望着就要被黑暗全部吞噬的天际,用力把眼底的泪光忍了回去。
小哥哥啊,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难道你之前对我的好,都只是为了杀我的时候更加从容一些吗?
你这样,让我情何以堪?
“师父,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了。”
我不敢在这儿待下去,起身要走时,念先生又把我叫住了,“七儿,你等等!”
他覆手召出一把墨绿色灵剑递给我,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道:“这是吞灵剑,六界中任何人被这剑一刺灵力都会散尽。杀了他,既能阻止这场浩劫,也能阻止他成为混世魔王。”
我有些迟疑,“我……”
“拿着啊,你还舍不得杀他吗?”念先生有些痛心疾首,拉过我的手把剑放在了我掌心,“你自己好生想想吧。”
“师父,我送王上回去。”沈月熙捻了个手诀,拉着我就离开了飞龙马车。
仓仓阴恻恻看了我一眼,长鞭一扬就调头离开。
我站在这寒风肆意的四重天,止不住地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心里太难过。
“王上,我们还闯北冥的天极大阵吗?”
“沈卿,陪本王去趟阴阳地界吧。”
“是!”
我们是直接从离心湖下灵河,再从灵河出来的。这儿的水,永远都那么黑漆漆,泛着一股冰冷刺骨的阴风。
我也没立即离开,坐在河岸边发呆。
当年我在坟场被那些兀鹰追逐的时候,娘亲抱着我就往这灵河跑。小哥哥当时就着一身锦袍,手拿一条长鞭,威风凛凛地站在灵河之上。
那时候,他与我一般大。
我召出魂音,转头看了眼沈月熙,道:“月熙,你有没有听我吹过曲子?”
沈月熙一愣,有些激动道:“王上,你……叫臣月熙?”
“这儿没有君臣。”
我把笛子放在唇边,吹起了那首《离魂曲》,听墨灵说这是尊皇当年做的曲子,也不晓得他当时心里想着的是谁。
人生如梦一挥间,难相忘,朝夕相依九重天。
情意绵绵,不若醉去。
一江春水东流去,谁与共,阴阳别离弄清影。
心若成伤,不如归去!
吹完曲子后,我有些遗憾地跟沈月熙道:“要是莫愁在就好了,她会跳这首曲子的舞,而且跳得特别的好。”
“七七,你心里难过就哭一场吧,反正这儿没人,你也别把我当人。”
“我不难过,我怎么难过了?走,带你去我和奶奶住的地方看看。”
我起身拉起了沈月熙的手,一路从坟场那边过去,跟他介绍道:“当年奶奶就是在这儿作法,把陈家村那些村民全部送进了鬼门关。这地方以前遍地尸骨,后面一把火全部烧干净了。”
我指了指远方一个小土包,又道:“那是我第十个,不,确切地说是凡间的第十个娘亲的坟。”
沈月熙就静静听着,也不吭气。
阴阳地界这边并没太多变化,因为常年无鬼居住,反倒显得不那么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