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探监室出来,伴随着冰冷的门板闭合发出沉沉的声音,如同一把铁锤重重敲击在心脏上,尖蛮锐利的疼让唐夭夭几近痉挛,双耳嗡嗡的呜鸣闷得喘不过气。她踉跄着扶住边上的墙壁,墙面冰冷刺骨激得她一丝清明,漫无边际的深夜她吞下软弱,撑起身体一个人慢慢往前走。
不痛的,一点都不痛,怎么可能会痛呢?早在很多年前那些最痛的事不经历过了吗?你不是一直很清楚在家族利益面前自己永远是那个可以被牺牲,可以被放弃的人吗?为什么还要难过?你的难过根本毫无意义啊!
森森的冷气如一张无形的网肆意侵袭,唐夭夭裹紧身上的棉大衣还是觉得好冷好冷,阴测测的寒意仿佛有意识一般,自发沿着衣服针脚锲而不舍往里钻,穿透薄弱防备,一点一点冷却她身体里仅剩的温度。
不许难过!唐夭夭你不要难过!为这些不值得的人和事难过不觉得矫情么?强自将不断泛上眼眶的泪意咽下,唐夭夭仰头看头顶钢筋水泥等那股山洪爆发般的脆弱无力感过去。
“唉……”
静默无人的周遭,唐夭夭听到了那声轻得恍若未闻的无奈叹气,熟悉到不需要浪费时间去判定。她心一悸低下头还没好好看清面前人的模样,就被卷入一个炽热的怀抱,满满密不透风的温暖像是一缕逆风而来的光,带着黑夜破晓的力量,突如其来照进她内心那一块寸草不生的地方,美好得令人不敢簇拥。
“哭吧,没有谁能看到你的脆弱,我保证!”
头顶上空传来的声音似是一如既往的清冷音线,又像是浓浓的柔情蜜意全部注入其中,只是融得太过小心翼翼而不易觉察。信誓旦旦的“我保证”三个字瓦解了唐夭夭最后一丝坚持,还弄不清是怎样的一种感觉,还顾不得建立最后一道防线摧毁这股无助感,在这个没人能看见的踏实怀抱里,她禁不住热泪盈眶。
不知道怎么移动步伐,等唐夭夭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坐上唐南意的副驾驶,膝盖上还有一整盒纸屉。透过车镜看到里面狼狈不堪的自己,唐夭夭抽出纸巾擦干脸上的泪痕,等情绪稳定的差不多了才问。
“我们这是去哪里?”
才短短的几分钟而已,她已经收起了所有的失态与落寞,重新武装好自己,又恢复成那种明媚动人的模样。只有微微泛红的眼眶悄然证明她真真实实哭过。唐南意看了她一眼随即视线落在正前方,观察前面路况。闻言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眸光深湛看不出思绪。
他能猜得到,在她心里始终有一块无法掩埋的过去,每次触及,总会是一番鲜血淋漓的疼。她逃避着从来不说,他也就纵容着从来不问,可他忘了有些东西并不是不面对就不存在,甚至,一味逃避等伤口撕裂时所受的伤害会比想象中更大!
他以为坚强如她,很快就会把这些掀过去翻开新的一页。直至刚才,即使在他怀里她的身体仍下意识蜷缩在一起形成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双手捂着脸鲠得脖子都红了也不肯发出声音,连哭都带着深切的压抑。他才恍然,她心里藏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只有把那些郁结在心头的东西倒出来才能放进新的东西。
摘星桥的寒风冽冽,大概是高处不胜寒的关系加上桥底瑟瑟的海风潮水,将空气中的温度拉得更低。唐夭夭没多问打开车门下了车,走到栏杆边看底下滔滔不绝的海水咆哮而过,激荡起的浪花拍打在石柱上溅起无数细小的水花,打在她手背上彻骨寒凉。唐南意从后座拿了件多备的大衣将唐夭夭团团包裹住,把她冰凉的小手握在手心里。
“不要再忍着了好不好?说出来,那些痛我陪你一起,不要让它成为你生命中永远无法跨越的障碍。”
唐夭夭抬头盯着夜色阑珊下唐南意那双淬了月华的眸子,忽然明白了他未曾明说的担忧与恐慌。也许是这一晚的寒风实在太大,吹得脑子昏昏沉沉又无比清醒,意志濒临崩溃的边缘,那些原本埋葬在心里快要腐烂的记忆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叫嚣着冲出来已然无法控制。她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好。”
许久之后,她终于找回了自己残余的声音,没有想象中的溃不成军反而平静到如同阐述另一个人的人生。
“从有记忆开始,我一直过着令人艳羡的生活,衣着光鲜,无忧无虑。但凡想要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总会费尽心思送到我面前,那时候我是千娇万宠被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
我的爸爸慕之衡是一名优秀的男科医生,少数不依靠家族凭自己奋斗的青年才俊。妈妈姚裳端庄柔美也是圈子里争相追求的千金名媛。男才女貌,家世相当,两人的结合一度成为a城津津乐道的佳话。
婚后,爸爸和妈妈也同样如胶似漆,我从来没见过他们吵架,为一件事口角争执,脸红也没有过。爸爸工作忙总是需要加班,妈妈从不抱怨,把我哄睡后做些宵夜等爸爸回来,有时候一等就是天亮。每次爸爸回到家看到妈妈睡在沙发上总是皱着眉头,心疼又无奈的样子,吃那些温热的饭菜时他会流露出很温柔的笑容,那表情跟我穿上最喜欢的裙子一样心满意足。只要见过他们的人都会对我说“你的爸爸妈妈一定很相爱。”
那时候,我从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就像我从不怀疑我的家庭会一直美满下去。
可渐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