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段立峥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长。
段浩初端着茶盏,即便刚刚说了那样一句有些惊世骇俗的话,但青年神情温和,目光里透着认真。
段立峥知道兄长的话毫不作伪,他一直能够率直坦荡地说出自己的所思所想。
君子不器,自己的兄长是一个君子,他自小就是这么认为的。
但他不明白惊才绝艳的兄长为何要一直将自己束缚在一个早就死去的女子身上。
小的时候他对此有些憧憬,甚至觉得自己的兄长即便未婚妻去世还坚守初心,如期举行婚礼,是出于道义,是君子之为。
但随着时间流逝,他渐渐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就是生活多年的夫妻,一方死去后,为其服丧十年也满够了。但从大哥身上,他完全没有觉得大哥有在服丧的感觉。大哥似乎是想把这样诡异的关系一直持续下去。
随着他年岁渐涨,他逐渐发现自己的兄长对那位他素昧平生的嫂子怀有别样的感情,而这份感情没有随着大嫂的死讯而消失,而是从无改变地持续了十年,如果没有发生意外,这份感情很可能还要继续继续再继续,直到老得不能再继续。
比起别人称呼自己为段大人,大哥更喜欢别人称自己为段驸马。
段立峥觉得大哥的状态有点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见见她。”段立峥看着自己的兄长,不知说些什么,最终吐出这样一句话。
“见谁?”段浩初问道。
“我的大嫂。”段立峥微微抬起下颚,眼里三分好奇三分疑惑三分期待,“在天策书院,也常有人将我与她相比。”
少年的眼里有锋芒一闪而逝,“常有人说我们生不逢时,没有赶上大嫂所在的那个时代,即便我们这辈做出再大的成绩,都会说比不上她。”
段立峥瞥了一眼听到妻子名字如有荣焉正在微笑的大哥,继续说道,“还有你。”
日光从书房的窗棱射出,在斑驳的光线下,年轻的户部尚书瓷白的脸忽明忽暗,眼神变得悠远又寂寥。
但短短的一瞬后,段浩初的眼神又恢复了清明。
“有志向是好事,”他含笑看着弟弟,“但成家立业两不误,即便是有了功名后再成婚,但你今年下场定能取得功名。”
“夫人正在着急为你相看姑娘,与其等夫人订好人选你无从选择,不如你自己先做打算。”段浩初收起笑意,缓缓说道。
“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你既然是我的弟弟,我不认为你会乖乖听话。”段浩初站起身来,宽厚的手掌放到了幼弟的头上。
“我以前和你谈起婚事,从未见过你有如此大的反应啊。”段浩初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段立峥的眼睛。
“没大没小,连我的痛处都戳起来,”段浩初审视着他,“你难道是有了心上人吗?”
段立峥听到兄长的问话,突然怔了一下。
许久之后,少年人的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笑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抬起头望向窗外,轻叹了口气。
“想多了。”他说道,伸手戳了戳矮几上空空如也的茶盏。
他知道是自己刚刚的对话引起大哥的怀疑,他对男女之情并无兴趣,唯有对大哥这段关系有些在意。
有些话埋在心底很久,他只是刚刚顺势说了出来而已。
只是好奇。
和男女私情无关。
对于那些想要结亲的人家,母亲口里有意无意提起的那些小姐,他也毫无兴趣。
那些大家闺秀再好,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已经立志将毕生的精力与心血投入学问和武艺之中,无暇他顾。
看着一直思念着大嫂的兄长,他也曾经想像过自己的那个她。
也曾尝试浅淡地和那些来到他身边的女子攀谈。
但最后只是失望。
的确有许多饱读诗书的女子能接上自己的话,但也只是跟在后面勉力迎合而已,他真正痴迷的书籍和武道她们知之甚少,她们的观点浅薄主流,缺乏力量,没有办法引起他与之探讨的冲动。
他知道自己的标准很是奇怪,也明白自己是徽州的神童。
但对他而言,和女子说话远没有和志同道合的同窗讨论来的开心,也不明白自己的那个损友新安小郡王为何那么喜欢和女子说话。
“我怎么会有心上人。”段立峥看着大哥爽朗地笑起来。
“是吗?”段浩初眯起眼睛。
段立峥又笑了笑。
“我最近都没怎么和女子说过……”面对兄长的怀疑,段立峥正打算反驳,但突然,一个女子的剪影从他的脑海划过。
那个跽坐在草地上,和当世大儒针锋相对,看上去与世隔绝的少女。
那个他只见过一面的女子。
为什么自己突然会想起她呢?
如果是她的话,是不是能和自己自如的对话?
一个女孩子能拥有如此广博的学识,想必是家学渊博,且受过名师的指导。
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千金。自己为何从未听说过她呢?
她是徽州人士吗?没有拜师成功的话,会不会就此离开徽州呢?
他还能再见到她吗?
段立峥的声音戛然而止。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你是想起了什么人?”段浩初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打断了段立峥的思绪。
“没什么?”段立峥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他虽然一贯向大哥知无不言,但这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