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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亮林一勇就起来了,整个巷子里湿漉漉的,冒着一股恶臭的味道,看样子,昨夜又下了一场雨。
五点钟的天再加上刚下完一场雨的缘故,林一勇只能拿着小手电筒摸黑向前走。手电筒的光线穿梭过树叶,穿梭过墙面,最后穿梭到表面坑坑洼洼的水里,折射出白色的小光点。
程华娟在他离开的一分钟后就醒了,应该是秋天昼夜温差大,她打了一个喷嚏,立马裹紧了加了半棉的不算厚的被子。
不想起来可是也睡不着了,只能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看,谁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呢?
该是一天中最冷的时间,林一勇只套了一件工厂的工作服,暗蓝色的工作服很明显小了一个码,他只能紧紧的夹紧衣服,但风还是直往他衣服里钻。
马路上没有行人,偶尔有几辆车穿过。林一勇买颜料的时候会去镇上的一家晨光画材店,那家店开了大概有十几年了,店主是林一勇的高中同学,和他一样没考上大学就回家开了个店。
走了大概几十分钟才到镇上,天微微发亮,太阳也露出了一个小顶,不过被雾气挡住了,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光影。
林一勇把电灯灭了,摸了摸头顶因为雾气而潮湿的头发。
“这么早就来了啊,又给你女儿买颜料啊。”张行刚打开升降门就看见林一勇站在门旁边,在雾气里点燃了烟。
“老张啊,你说我过个日子怎么过得这么失败啊。”林一勇进去之后随便找了个凳子就坐下了。
“你女儿知道那件事了?”
林一勇点了点头。
张行坐到他旁边叹了一口气,“其实当时我们几个玩的好的除了老詹都没考上大学,学美术的就我们这几个糟汉子了,我们都认为你能混的最好。”
“唉,造化弄人啊。”林一勇抖了抖手上的烟站起身来,“去帮我拿一盒熟褐一盒黑色的,还有那个大号刷子。”
“老林啊,你还有个老婆和女儿,可不能这么容易被打垮啊,我看了你上次拿来的你女儿的那张画,有前途的,高二分科的时候可以让她学美术,说不定能考上个好大学。”
“我是这样想的,就是她妈……”林一勇说到这摇了摇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张行拍了拍他的肩,然后把包装好的颜料递到了林一勇的手上,“就两盒颜料不值多少钱,你拿着吧,同学一场。”
林一勇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然后把十五块钱放到了柜台上。
出去的时候天又亮了不少,马路上的行人依稀多了起来,风也小了不少,他想着女儿这时候该起床了,自己得赶紧快点回去,不然要来不及了。
对面的煎饼摊小灯亮了起来,卖燕麦粥的大妈把工具整理好,开始了忙碌的一天,黄色的光芒伴随着雾气打在大妈的脸上,映射出温柔的色彩。
每天的这个时间,总是会有很多小摊在这里吆喝。可能是因为天气的缘故,现在这里只有这一个小摊子。林一勇突然想起了林安屿喜欢喝燕麦粥。林一勇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还没到对面就开始扯着嗓门喊,“哎,帮我打包好一份燕麦粥。”
大妈听见之后立马开动了起来,娴熟的手法很快就盛好了一杯,滚滚的热气从上面冒出来,和看不清的雾气融合在一起,抛洒在灯光的周围。
“谢谢。”林一勇很快的就跑到了对面,把两块钱快速的放到了钱盒子里拎着燕麦粥又往回跑去。
他着急的跑着,生怕迟了一秒钟就耽误了女儿的学业。
耳边刮过车奔驰而去的风声。
一瞬间他好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连风吹过去的声音都变小了,大脑快速的运转着,却只是模糊的白茫茫的一片,挺直的结实的背终于倒在了地上。
你在我的记忆里是白色的,是百合花带着清香的白色,你曾在你的白色上面渲染了彩虹的颜色,它在太阳是那么的活泼而又清透,穿过云层和天空,最后穿射到了我心脏的位置。
而我是灰色的,是带着雨后腥味的泥土的灰色,是我把你的彩色慢慢的染成了黑色。
脑海里穿射过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他提笔而作,他随风而逝,他在蓝灰色的墙上写下她的名字,他把精心准备的玫瑰花扔到了垃圾桶里,他在阳光下面苦笑着。
他们说:背着世界原理的爱情是不会幸福的。
不会幸福的。
对啊,从来都没有幸福过,可是自己还是想拼命的抓紧,就算沙子从指尖的缝隙一直往外漏也还是想抓紧。
周围安静了许多,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太阳穿透过云层了,他感觉光打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的手还紧紧的抓着燕麦粥外面套的透明塑料袋可燕麦粥已经洒了一地,在水泥地上慢慢扩散开来。血在另一边也慢慢的留着,很快与燕麦粥交融起来。
他把眼睛闭起来了,世界终于真正的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