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秋荻照旧在院子里磨刀,这几日她把家里大大小小的刀全磨了个遍,没有刀磨的时候就磨自己的牙。
成大器慌慌张张敲门,只探了个头进来,急道:“秋荻,外头有官兵正挨家挨户搜乱党呢,已经到街口了,见着脸生的就逮走了,咱家表弟要不要躲一躲?”成大器善良憨厚却不是傻瓜,秋荻平白里冒出个表弟,还声称是跟秋老爹学杀猪手艺来了,那细皮嫩肉的样子会去杀猪?但是成大器自小就把秋荻当亲弟弟看,什么事都护着她,就算秋荻把天捅个窟窿,他也乐意去帮她补。
秋荻慌了,本来以为这条街离护城河有点远,官兵只会搜沿河的人家,不想搜到这里来了,猪头藏在哪里好呢?秋荻里里外外找着藏身之所,米缸水缸都打开看看,又摇摇头,戏本子里每次藏人都在米缸水缸,太危险了。
经过臭烘烘的猪圈,秋荻眉头舒展开来,忙去抱了好几捆稻草堆在墙角把猪窝收拾了一番。院外已经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也顾不得慕容白比死猪还难看的脸色,把他丢进了猪窝里,拿稻草盖好。
秋荻开了门,只见外头站了四个官兵,为首的是个小眼睛的大胡子,见秋荻开门迟了,一脸的不耐烦,大声道“这么久才开门,是不是窝藏了乱党啊?”
秋荻讨好的笑道:“哪能啊,官爷,小的刚在拾掇那个猪头,满手腌?去洗干净了才来开门的,免得熏着官爷。”
大胡子鼻孔朝着秋荻,脸色稍霁“有没有窝藏乱党,得我们搜过才知道。”一把推开秋荻,四个人就涌进院子里,里里外外搜了个遍,水缸米缸都打开仔仔细细瞧,路过臭烘烘的猪圈,果然几个人都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谁也不愿意进去惹一身猪屎臭。
见他们要走,秋荻总算松了口气,不料那大胡子却上下打量起她来,道:“屋里却是没藏乱党,不过我看你挺像乱党的。”
秋老爹忙点头哈腰笑道:“官爷说笑了,我儿子哪能是乱党,这整个北城都认识我是杀猪的,这是我儿子。”
大胡子笑笑的跟秋荻挑挑眉,伸出手,拇指和食指一搓道“不是乱党就拿出证据来给大爷看看,大爷信了才能放你。”
秋荻一咬牙,从怀里摸出五两碎银子来,早就料到这些人会借机讹银子,不然怎么这么卖力,都搜到这儿来了。
大胡子拿在手里掂了掂,冷笑道:“我觉得你这证据不够充分啊!”
秋荻肉痛的又摸出五两银子。
大胡子看看院子里晒的腌猪头和香肠“顿顿有肉吃呢,这么点证据也就够买一条腿。”
秋荻心里压着火,把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大胡子见秋荻没动静,干脆明了说:“现在行情,买颗头没有一百两是不行的。”
一百两,秋荻心里大骂,那是老娘一辈子的积蓄,就是死也不能给他。
见爹转身要回屋去拿银子,忙拉住了他,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拉下脸,说话也硬邦邦的“我在这住了十年,绝对不是乱党,官爷不信可以请里正来为我作证。”
大胡子见她没有要给银子的意思,伸出五根手指,冷声道:“进了衙门的大牢没有这个数,你可别想活着出来。”
“官爷,我是清白的,走到哪儿都是清白的。”秋荻倔劲儿上来,梗着脖子道。
秋老爹见势不好,陪笑道:“官爷官爷,小孩子不懂事,不要跟她一般见识,证据我们有,我们有。”
大胡子却冷笑一声,手一挥,另外三人便把秋荻抓住,落了手镣。
秋老爹“扑通”一声就跪下来了,磕头如捣蒜:“官爷,我们是正经人家啊,绝对不是乱党啊,还请官爷高抬贵手啊。”
大胡子五个手指在秋老爹面前晃了一晃“五天之内,五百两来衙门领人,否则......”大胡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官兵押着秋荻走后,慕容白从猪圈里出来,拄着拐就要往外冲。
秋老爹忙拉住了他:“孩子你别出去啊,知道荻儿被抓了你心急,你再出去,我们全家都要人头落地了,从长计议,从长计议。”秋老爹叹了口气“去哪儿寻五百两去赎人啊,这帮挨千刀的啊,吃人不吐骨头啊,赵无庸这个杀千刀的啊!”骂罢竟呜呜的哭了起来。
一进牢房,秋荻就慌了,比起这里,那一百两银子真的不算什么,早知道会这样不如就给了,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一个牢房里二十多人却只给四五个人的口粮,还都是已经发馊的剩饭剩菜。别说秋荻抢不到吃食,就算抢的到她也吃不下,那牢饭简直比家里的猪吃的还要差。
陆陆续续也有人被家里拿银子领走的,有的人五六天前就被抓来了,家里出不起银子,又抢不着吃食,饿的躺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哼声。牢房里的马桶早就满了,也没人倒掉,屎尿都在外面,臭气熏天,大牢里全是男人,也没个遮掩,解了腰带就尿。
秋荻再怎么样也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呆在这么一大群男人之中,要么就是饿死,要么被尿憋死,要么......秋荻不敢再往下想了。
这一进牢房,没有五百两是出不去的,爹要去哪里凑那五百两银子啊。秋荻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都是冲动惹的祸,要银子给他就是了,非得争这一时意气。想来想去,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她一个姑娘家,在这牢里一天都过不了。她只能找他,一个她十分不愿意去求助但是现在却不的不去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