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夫人讪讪一笑,不搭腔了。
于是大舅母越发得理不饶人:“太夫人也是知道的,我三妹妹在世时,亲自挑了和柔这丫头贴身服侍兰庭,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还能不明白这里头的意思?曹妈妈也向太夫人请示过,太夫人许可给和柔长了月钱,这就是为兰庭备着的屋里人,只不过因为兰庭那时还未娶亲,一时还没有过明路,结果顾娘子翻脸不认,挑头无理取闹,责罚喝斥和柔,她可是摆足了大奶奶的威风,却把高堂尊长的意愿置于何地?太师府竟能容忍如此妒悍的媳妇,也不怕贻笑大方。”
老太太总算开了口:“曹妈妈真这样说的?据我所知,事情却并非这样。庭哥媳妇入京的次日,曹妈妈便急着让和柔上茶,到底这事还没有过明路,哪能立时就持妾礼?庭哥媳妇不接奉茶也是合情合理,却并没有说不认和柔的话,至于喝斥责罚更是言过其实,曹妈妈虽是庭哥儿的乳母,但行事这样逾礼急躁,又岂是下人奴婢的本份?曹妈妈若真如舅太太所言,在暗中毁谤庭哥媳妇,太师府也容不下这等僭越的下人。”
“太夫人这是笃信顾氏的一面之辞了?”大舅母勃然大怒。
“舅太太稍安勿躁,可千万不要误解了老太太的意思,伤了姻亲间的情份。”彭夫人不得不圆场。
她这话音才落,却听冷冷的一声:“大老爷想必已经告辞离开了,庭不敢久留大太太,在此恭送。”
一上来就下逐客令,莫说大舅母,这下子连老太太都呆若木鸡。
“兰庭你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一心为了你好!”足足隔了十余息,大舅母才尖着嗓子怒斥一句。
“春闱在即,老太爷和大老爷均为府上大郎功名之事忧心忡忡,以至于大老爷急匆匆赶回与老太爷商议,想来大太太在今日之后也会为了府上大郎的前程烦恼,所以庭之私事,实在不敢再劳大太太分心。”
春归:……
赵大爷几个意思?听上去怎么像明晃晃的威胁他家大舅母呢?
这一定是错觉吧。
但事后兰庭亲口承认了春归并非错觉:“我就是威胁大太太,若再不收敛横加干涉我的家事,那么她寄于重望的嫡长子恐怕就要出师未捷,先一步身败名裂了。”
“可是大舅母……”春归觑着兰庭的神色,及时改了口:“我是说大太太她毕竟是迳勿的长辈,这样说话……”也太狂妄嚣张了吧。
“辉辉无需顾忌朱家人,在我眼中,他们甚至不如路人。”
春归:!!!
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呀?春归只觉胸中一片抓挠,实在好奇兰庭为何对外家如此敌视,但看兰庭的神色又实在不好追问,想把渠出唤来,只是兰庭在场她也不能询问,真真煎熬得很。
好在兰庭的嘴并不是撬不开口的河蚌,如实告诉了春归朱大舅的来意:“母家老太爷满嘴的仁义礼信,暗下品行却令人不齿,满门子孙也都深肖他的作派,一个个都是虚伪无德的假道学,朱青玉并非胸无点墨,又经这三年埋头苦读,会试幸许能够取中,然而高中会元名列榜首根本就是妄想,更别说金殿之上摘得桂冠。”
春归震惊道:“迳勿言下之意是,他们打算舞蔽?”
“先帝时舞蔽常见,即便案发先帝也不会追究,这让舞蔽之风大行其道,一时间饱学之士纷纷罢试,宁愿终生不入仕途也不愿下场,大老爷也曾经著文痛斥舞蔽之人,可有谁能想到,为了功名利禄,为了朱家的兴旺,如今竟然也会动了舞蔽的心思?”兰庭冷笑道:“朱青玉若真有自信,就不会在乡试后备考三载,他甚至没有放胆一试的决心,说明根本没有把握能够一举考取进士,倘若万一发挥不顺,名落孙山固然会让家门蒙羞,更担心的是名次不佳考中同进士,再也没有重头来过的机会,一生都会受人嘲笑。”
其实对于普通儒生而言,只要能取中,同进士并非不能接受,虽然相比进士的官途要曲折坎坷,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担任要职,可是朱家一贯以世代书香自诩,绝不能容忍嫡长孙仅仅只是同进士出身,但无奈一代不如一代,朱青玉的确难以保证一蹴而就,多备考几年更加保险。
“倘若不是龚持政突然升任礼部尚书,且被内定为明春会试总裁,我是否与朱青玉同场应试原本不那么重要,因为进士并非只在我和他二人中择一。”
春归扶额,赵大爷的言下之意是他和朱表哥根本不在同一层次,赵大爷的目标是夺魁,朱表哥只需要挤进进士的队伍就心满意足了。
“但
正因龚持政担任主考,才让老太爷看到了嫡长孙连中两元的可能,这对于江河日下的朱家而言,那可足够光耀门楣,原本不敢肖想的事竟然有了希望,还哪里忍得住贪心欲求。”兰庭连连冷哼。
“可是……即便龚持政是老太爷的知交,想要舞蔽也不是那样容易吧?不是为了杜绝舞蔽,历来就实行糊名和抄誊考卷的制度?”春归小心翼翼问道。
“辉辉竟还知道这些?”
“毕竟先父曾经也下场应试过,对于这些规则,我还不至于一无所知。”春归陪笑道,她实在觉得兰庭提及朱家时的口吻有些吓人。
夫威在上,小女子必须插科打诨缓和气氛。
“但你只知其一,这些制度早在太祖时就已成文,可舞蔽仍然屡尽不止,如先帝时,科举何尝没有糊名和让抄录官重誊试卷?但只要买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