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主家如此羞辱亲朋宾客,这哪里是大家闺秀应该的言行?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且就兰心妹妹那副又臭又硬的脾气,春归可没那大能耐让她把说出的话收回,只好转圜道:“表妹勿怪,二妹妹是在说笑呢,就算是表妹告负,二妹妹这样率真的性情,必做不出当众羞辱的事。”
又连忙转移话题:“现下结果如何了?”
赵二妹仍旧在生她的闷气,还是陶姑娘接腔:“第一局打了个平手,这便开始第二局。”
说着便把两个已经就位的婢女指给春归瞧:“左边那位是我的婢女琴伴,右边那位是替二妹妹出征的荼蘼,大表嫂或许不知,荼蘼可是个中好手,咱们回回以投壶为戏,她可从来没有落败,可谓是长胜将军,琴伴练投壶,才短短两月的时间,不过天赋极好,我对她也很有信心。”
这时的大家闺秀,要依循“贞静婉淑”的教条,骑马射箭早已成了闺秀的禁忌,所以说的是以投壶为戏,其实闺秀们从来不会亲自比拼,都是让婢女代劳,闺秀们不过是在旁看热闹而已,胜负原本就当付之一笑,可偏偏赵兰心好胜占强,而陶芳林一听就是故意激怒。
她当然知道赵兰心好胜之外,又最在意自家兄长,所以单要兰庭的生辰礼作赌注,可比金银珠宝一类要珍贵得多,活生生从赵兰心身上剜块肉般的痛惜当然,如果是琴伴获胜的话。
二妹妹显然不信一个练习投壶不足三月的新手,能胜过从无败绩的荼蘼“将军”,不过显然春归并不是这么想的。
我的傻妹子哟,人家说不足三月就当真不足三月了?相比一方砚台,陶表妹给出的赌注可是任意条件,你便是要她往池子跳,她也只能践诺,否则就是当众失信,从此成为他人的笑柄,要是陶表妹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敢答应你这赌注?!
在春归看来,陶芳林的心机城府那可是胜过二妹妹九万三千丈,绝无可能自取其辱。
而事实证明,春归的预料没有丝毫差错,虽说第二局的八支竹矢都被双方正中投壶,
但第三局增加难度之后,最后盲投双矢,荼蘼仅仅中了一支,琴伴却两支贯中壶耳!
这技艺,莫说是女子,怕是不少男子都要甘拜下风了。
面对着满面冰霜的赵兰心,陶芳林简直就是春风得意:“二妹妹,看我说得不错吧,强中自有强中手,我这小婢虽说是新手,奈何她天赋甚高,果然技艺更胜荼蘼一筹。二妹妹日后,话还是莫要说得太满,毕竟投壶的人是二妹妹的婢女,二妹妹自己并不精通,哪里就有自信荼蘼的技艺当真无人超越炉火纯青了?”
春归眼瞅着兰心妹妹就要脸红筋暴怒不可遏,连忙打岔:“姑娘们的游戏而已,胜负原本也不要紧,无非就是为今日的宴席助兴罢了,表妹的婢女更胜一筹,二妹妹自然会遵守诺言,又说邀战时的豪言壮语,原本就是场面话,为的是增加比试的气氛,表妹也不要当真认为是二妹妹好胜自满。”
陶芳林把春归笑眯眯地看了一阵,娇嗔道:“到底是二妹妹的亲嫂嫂,这样护短,我可不依。”
春归也笑眯眯的应对:“人人的心都是偏着长,若真生在正正中中的地方,反而还是病症,也罢,我这嫂嫂为了不让表妹嗔怨,少不得也得添个彩头,表妹看看我这周身上下的,有什么你能入眼?”
陶芳林倒也知机,并不继续胡搅蛮缠,指着春归腰上坠着的香囊道:“知道大表嫂手巧,一看这香囊就是大表嫂亲手绣制,若给了我,我也就依了。”
春归连忙取下,又顺手挽了陶芳林的胳膊:“表妹也难得来一趟,不如随我好好逛一逛怫园,诸位姑娘们也都跟着来吧,除了这处花苑,左近还有不少景致。”
她实在无能立时平息二妹妹的怒火,劝导得她恢复主人该有的大方热情,只好把挑事生非的另一位给拉走,才不至于让这场争执怄气越演越烈,导致小姑子尚且待嫁闺中就落得个张狂不知礼数大失家教的恶名儿。
竭尽心力的平息了这桩风波,春归方才避开闲杂召来渠出询问:“你刚才说陶姑娘还做了一件诡异事,究竟是怎么个缘故?”
“是开宴前,几个姑娘在园子里逛玩,正巧遇见了秦王妃一行,其中的一位,是秦王的妾室姜才人,陶姑娘看见她显得十分震惊,而后足有两刻时间都在兀自疑惑,我听她自言自语,说什么‘姜才人怎么换成了她?那甄怀永娶的姜家女又是谁?’你说这事奇不奇怪?”
春归蹙着眉头,觉得这事认真诡异,什么叫姜才人怎么换成了她?难道姜才人不应是这个姜才人?但秦王府的妾室应该是哪位怎由陶表妹定夺?还有甄怀永又是谁,为何陶表妹似乎认定甄怀永才应当娶这位姜才人呢?
不过春归暂时顾不上秦王府和甄家的内闱之事,她把今日蓼汀榭的事故从头至尾梳理一遍,才把陶芳林那句“不过投壶的人毕竟是二妹妹的婢女”单拎出来琢磨,意识到这位的目的恐怕还不仅仅是激怒二妹妹贻笑大方这样简单,春归心中一沉,张口就嘱咐道:“快去请大爷回来,外头的事先放一放,赶紧和我去一趟抱幽馆。”
“你让我去请?”渠出指着自己的鼻尖。
春归连连拍额头:“我都急糊涂了。”
她也顾不上再和渠出嗦,忙不迭地唤来“跑得快”菊羞火速请人,自己先一步就往抱幽馆去,急吼吼的活像赶去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