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眼看着春归垂头丧气,猛地警醒苏嬷嬷的提醒,只是虽然暗道了一声“糟糕”,真心里仍然在为亲孙女打抱不平:从前多么娇憨的姑娘,哪像如今这般谨慎小心,可都怪兄嫂太过严厉!庭哥儿也就罢了,男子到底不懂得女孩家的心情,又受了他祖父的误导,不知道女孩应该娇养,不能如子弟一般严厉管教的道理,可庭哥媳妇就不该这样糊涂,她虽不如心儿尊贵,不也同样被父母惯纵着长大,对待心儿这样严苛,都是因为没真把心儿当作亲人看待的缘故。
这孙媳妇是真不贤惠,不睦不亲妒悍跋扈的毛病有一大堆,就只有说话还算诙谐一点可取之处,真不知庭哥儿作何就对她死心踏地。
要不是庭哥儿如今对她是事事迁就,早就该对她严加训诫了!
老太太心里是这样想,嘴上却另一套截然不同的态度:“剑青的事儿先不论,老二媳妇你倒该管管家里的闲言碎语,那和柔,如今看来的确不是个本份人,四处中伤庭哥媳妇,说庭哥媳妇妒悍不能容她,哭哭啼啼的装可怜,弄得下人们议论纷纷。别说她如今只是个仆婢,就算真扶了姨娘,轩翥堂的家规也不容侍妾这样不敬正室主母,也难怪庭哥儿看不上她,把她打发去外院书房,她却还变本加厉了!”
风言风语自然会吹进春归的耳朵,不过她倒认定和柔也只使得出这些花样了,所以并不在意,倒是听老太太这样说,顿时心生警惕。
彭夫人蹙眉道:“有些话倒也不是和柔说出去的,只不过她唉叹不能让庭哥儿顺心,辜负了长嫂当年的嘱托,旁的人听见,少不得添油加醋而已。要说起来,从前曹妈妈也好,和柔也罢,连剑碧都是本份忠心的人,直到庭哥媳妇一进门,就都摇身一变……”
这回老太太没让彭夫人把话说完,就拉长了脸:“这些人以为庭哥媳妇好欺才暴露本性,哪有把过错反而记在庭哥媳妇身上的道理?就拿和柔来讲,过去斥鷃园没有主母,她和曹氏就能横行霸道,院子里的下人都顺着她俩,她们自然能够佯作本份,可一旦上头有了约束,本性就暴露出来,庭哥儿生母是个威严的人,奈何她遭遇不幸,后来的沈氏也不懂得管束庭哥儿院里的仆妇,才至于姑息养奸,把我们都蒙骗过去。
曹氏已经被庭哥儿亲自料理了,如今在朱家养老,咱们也惩治不了她,可和柔虽说认了她当干娘,却还是太师府的奴婢,和柔既拒绝了庭哥儿的好意,不愿跟着曹氏去朱家,就该遵守我赵门的家规,她这样……今日我就想与庭哥媳妇商量,要么干脆发卖,你要还念她的姐姐为你婆母殉死的情份,把她调去庄子里,省得她在家里摇唇鼓舌兴风作浪。”
将和柔远远支开的确符合春归的心意,不过鉴于兰庭的一直反对,春归也不愿怫违兰庭的主张,便为和柔求情道:“就算真犯了过错,到底是婆母当年亲自替大爷择选的丫鬟,且大爷也说了要多多包容,所以孙媳想着,如二婶所说,既是和柔并未亲口中伤,只是下人们借机生事,不如烦劳二婶好生管束,息事宁人最好。”
老太太却极不甘心:“你真要再姑息和柔?”
“实在是大爷心有不忍,孙媳实在不敢怫逆大爷的意愿,且孙媳也百思不得其解,大爷申
明不愿纳和柔为妾一事,并无闲杂听闻,又是怎么传到了和柔耳中才引发了这起风波?若真要追究和柔的过错,少不得追察推波助澜的人,但俗语有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唯恐的就是萧墙之乱,为这点子小事,自家察得个沸反盈天的,终究不吉。”
矛头直指彭夫人,老太太不知听没听出,彭夫人却立时面红耳赤又哑口无言。
春归这回算是对彭夫人动了真怒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用的都是借刀杀人的手段,估计彭二婶是真自信她这一技能已经炉火纯青,不给彭夫人一些教训,看来自己是难有安生日子了。
所谓打蛇三寸,反击必须让彭夫人锥心刻骨才可能不再妄动,彭夫人的命门是明显的,无非两个亲生儿子,但鉴于兰台、兰阁兄弟两对兰庭倒是心悦诚服,并没有继承父母的劣性,春归把他们视作无辜当然不愿诛连。
那么除了亲情之外,让彭夫人在意的也就只有财利了。
如果能够分剥彭夫人对于内宅的管事大权,也可谓有力反击。
只是春归极有自知之明,她现在仍是新妇,至少是在为兰庭生育子女之前,没有过问内宅事务的资历,沈夫人又远在汾阳,不指望她能抛下翁爹回京“争权夺利”,且沈夫人一回京,务必引起老太太的戒备,理所当然就会偏向彭夫人,反而会对计划不利。
也只有游说三婶、四婶两人援手。
四夫人待春归是极为亲近的,不过莫说四夫人即将临盆,此时不宜加入战斗,就算没有这一情况,四夫人天真浪漫的性情怕也不是二夫人的对手,反而会被连累,白白遭受一场屈辱郁气。
三夫人对春归是亲而不近,温和慈爱却坚定不移保持疏远,就春归看来,三夫人的机心是足够的,但全然无意参预大房、二房两支嫡系之争,这也无可厚非,春归不能勉为其难。
此事看来还需从长计议。
鉴于打击彭二婶完全是从春归一己的必要出发,这件事她不想烦动兰庭分心,只需要在关键时刻,兰庭能站在她的阵营举臂助威就好,于是春归自作主张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