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出突然被春归召回,有点莫名其妙兼忧心忡忡,浮在鱼塘上就迫不及待张口问:“可是英国公府的事节外生枝?难不成连大奶奶都不能证实那程玞的恶行?”
“我且问你,盯着那田庄可有收获?”春归照常掌控着谈话的节奏。
“田庄里的人都谨慎得很,有几个像是知情人的,都绝口不提重伤男子的身份,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庄子里藏着这样一个人,连那庄主的妻儿恐怕对此事都一无所知,那人就是被关押在个密室里,仍有大夫替他疗伤,一日三餐也没断过,庄子里并没什么人再虐折他,至于那庄主,也没和什么可疑的人私下联络,横竖我是没发觉这家人和魏国公府有何瓜葛。”
看来魏国公府确然是个十分机警的人,春归作此确断。
“这会儿子程玞事发,想来魏国公应当更会警惕了,再继续盯着田庄恐怕也不会再有收获,你干脆前往魏国公府盯着,只是魏国公交游广泛,且行事警慎,这件事恐怕比过去任何一件窥察都要不易。”春归既然已经确定了魏国公和英国公世子勾联,樊家命案与此两人脱不了干系,便想与其盯着一介听令于人的田园庄主,还不如直接将重点放在郑秀身上,她想想又补充道:“尤其庄嫔的本家承恩伯府,既和魏国公府有些牵三搭四的姻亲关系,且对于今上继位论来也有功劳,两家来往交际一直便频繁,对于这事皇上应当也知情,并不会特意交待厂卫留心,但你可不能放松警惕,务必仔细两家的商会密谈。”
渠出翻了个白眼表示她知道该怎么做,不屈不挠地追问:“英国公府那件事究竟有结果没?大奶奶有没有证实程玞的罪行?”
春归看了渠出一眼:“你对这事倒是上心得很。”
“好歹是玉阳真君的指令,我当然得上心些,且大奶奶的脾性这样倔,既然察知韩夫人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辈,必定不肯依顾纤云所求设计陷害她,顾纤云的妄执若未消解,大奶奶不怕,我可怕玉阳真君怪罪我办事不力。”
顾纤云的妄执可不在程玞身上,渠出这解释当真附会穿凿。
但春归没有拆穿她,如其所愿的把英国公府一案简单告诉,也像根本没察觉渠出关心的并非顾纤云一般,告诉她顾纤云已经往渡溟沧让她不用担心玉阳真君会怪罪。
渠出又果然追问:“程玞的罪行虽然曝露,但难道因为他有疯病就能逍遥法外了?”愤愤不平的神色简直直接画在了脸上,魂影儿都往鱼塘里沉了下去:“他有这样的心魔,要怪也该怪自小把他送去外家不闻不问的父母,该怪对他一点不念亲情的外祖父和舅舅们,干净文等等婢女何事?这还真是发疯都只敢冲地位卑微者,难不成为奴为婢的,就活该被虐杀!我看这人世的律法根本就是有失公允,遵纪守法有何用处?就该像那屠狗客一样快意恩仇,把这些恶人统统杀个干净!”
“你该知道
即便是让程玞偿命,他也只得以解脱往渡溟沧再经轮回,在人世间虽说算是得到了惩罚,从根本上说来他其实并无太多苦痛,而他现在活着,却彻底被父祖放弃,程决和程敏意图权位,这下子彻底不能再掩盖程玞的罪行,为了自保止损,必定会将他严加看管,省得他再害杀人命让整个英国公府都受牵连。”
春归静静地看着渠出,此时像是苦口婆心的劝解:“程玞的余生,如困牢狱无异,且莫说门当户对的人家,即便是布衣平民,况怕也不会答应将女儿送入火坑,世人的指斥避忌会伴随他的终生,且英国公府得势时他固然还能得享温饱,一旦英国公府失势,他的日子又会如何?这样活着,岂不比一死了之更加痛苦?”
渠出冷笑:“我还以为大奶奶不信天理循环呢。”
“我信的是世事到底不能圆满,正如从古至今无论天道还是律法,其实都不存绝对的公允,有时我们眼中的恶人并非没有可怜之处,有时风光体面的人也并非不存哀恻,我们以为那些逍遥法外的人,或许其实早就受到了谴惩,无论是对亡魂还是生人,妄执也许都是比任何刑罚更加严重的惩处。”
渠出轻哼一声,却到底没再争辩,大约是心里的戾气总算消散了几分,竟再想起一件蹊跷来:“我那日听净持和她妹子净善交谈,说的都是猜测的话,压根没提净文曾经目睹程玞虐杀净心、净守的事,大奶奶是怎么知道的净持竟然是这样重要一个人证?!”
“从顾纤云告诉我净文的确是被剜去双目割伤面颊以及斩除手脚时,我就知道了净持的忧惧并非仅仅基于猜测,她告诉净善,她梦见净文是这样的死状,我当然不信亡魂托梦的说法,所以我断定,净文必定了目睹了程玞的恶行,且如实告诉了净持,所以当净持疑心净文也遭虐杀后,才能有和真实无异的噩梦。否则程玞院里的婢女虽然对他都怀畏惧,怎么谁也不像净持一般惶恐不安?因为她们谁也没有净持知道得多,她们对于程玞的畏惧,只不过基于程玞的喜怒无常而已。”
未过几日,春归就听说了关于英国公府杀伤一案的结果——
韩夫人亲口承认了良妾顾氏为她所害及纵子行凶两件罪行,但一来程敏力证顾氏有罪在先妒害大妇,大理寺认定韩夫人为情有可原,至于纵子行凶,这罪名原本也有些牵强,韩夫人至多只是为儿子隐罪,本人并没行为殴杀奴婢的罪行,不仅英国公父子上请宽宥,还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