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后的下马威讲究的是张弛有度,所以先且如寻常般道了“免礼”二字,这才赐坐姑侄二人。
“原本大冷的天气,我也不想让惠妃跟着过来一趟,却不想你如此不放心,生怕我为难你家这颗掌上明珠,到底还是冒着严寒过来一趟。”
太后话音刚落,江宝就立时接了一句:“姑母,太后娘娘并没有为难宝儿,对宝儿的确慈和。”
惠妃头皮就又抓紧了。
她可不像自家“天真烂漫”的小侄女,完全听不出王太后的言下之意,连忙起身,低垂眉眼告罪:“妾身怎敢怨谤娘娘严苛?着实三娘年幼,且又自来因家中长辈宠惯,妾身担心三娘冒犯冲撞了娘娘。”
“原来惠妃也知道江姑娘被宠惯得过了头了啊?”王太后的口吻中仍然不露怒气:“说来老婆子自来倒也喜欢心无城府天真稚趣的孩子,不爱用教条过于拘束小孩家的天性,不过安陆侯府的三姑娘也已经十三了吧,基本的礼数竟都一概不知,且稚趣归稚趣,性情也未免太刁蛮了,咱们就不以天家尊卑来论,老婆子终归也算她的尊长,她见面不知行礼,小顾这表嫂好心提醒她一句,她也敢抢白。”
惠妃立时双膝跪地,却仍没放弃替侄女辩白:“三娘自来也不是不知尊卑长幼,只不过……顾宜人上回在太师府无端责斥三娘,三娘难免……”
“惠妃,你这话的意思是江三娘因为和小顾绊了嘴,所以连老婆子都迁怒上了?”王太后这才收了笑容:“江三娘失教,因此我也不怪她目无尊卑言行无礼,今日我有意考较,为的也是给三娘择个合适的教管嬷嬷,正好她这回入宫得在长乐宫住上一段时日,我看她这失教的情形,非阿萧这么严厉的人教管况怕难有长进了,从今日始,阿萧便往长乐宫督促三娘习礼知矩。”
惠妃这下子连天灵盖都发紧了。
慈宁宫一旦让萧宫令督教侄女习礼,岂不坐实了侄女狂悖无礼的名声?更不说宝儿也需不着学习那套所谓的礼教!
只是她还没张口推辞,她家侄女
已经“炸膛”了。
“什么奴婢也敢教我堂堂侯府嫡女的规矩……”
“宝儿住口!”惠妃完全慌了神儿,却总算是品过味来:王太后分明就是听信了顾氏的挑唆,大约因为周王险被牵连的缘故要降罪于我了!可顾氏的指控原本就是无凭无据,我也不怕与她御前理辩,奈何王太后偏偏挑着宝儿的过失发作,那萧氏还不可劲的刁难?宝儿如何能受得了这么大场气辱,更不说为此毁了名声,落个刁蛮跋扈的污谤!
于是便也把态度强硬起来横竖王太后是难以笼络了,但如今的情势,倒也不是开罪不起这位,只要父亲运筹功成,太孙被废皇后获罪,等我成了六宫之主,诤儿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子,还怕储位旁落?届时弘复帝崩,诤儿继位,还怕不能把王太后及周王斩草除根。
“娘娘的教诲妾身听受了,不过三娘的礼矩怎敢劳动萧嬷嬷指教?自有安陆侯府严加管束。”
王太后哪能听不出惠妃的言下之意?
“原本呢,我也的确不愿越俎代疱,不过江三娘虽非皇族宗女,惠妃你却时常召她入宫,她这般目无宫规,可见在长乐宫中亦会以卑犯尊,我便听小顾刚才说起,你长乐宫里如乔婕妤及几个美人,竟然都被江三娘呼来喝去,如此成何体统?”
“怎是以卑犯尊?姑母才是长乐宫的主位,乔氏那些贱妇自然应当听从姑母驱使!”江宝完全忘记了“忍气吞声”,气愤得小胸膛起伏不休,一脸“太后娘娘你不讲理”的控诉。
王太后照旧不搭理笨丫头:“惠妃你也是这样以为的?因为你乃长乐宫主位,但凡长乐宫的妃嫔都供你姑侄二人任意驱使斥辱了?”
“娘娘明知是三娘稚拙之辞,又何用借此质问妾身?”
“罢了,你既这样说,我也懒得再管你安陆侯府的闺秀的好歹,不过惠妃听好了,宫中法纪不能逾犯,你既不愿约束亲眷,日后你安陆侯府的亲眷可再不能进见!”
“娘娘……”惠妃又惊又怒,如果她的亲眷从此不能再入禁内,且为慈宁宫以太后
之名颁敕,就算将来诤儿登基可以废除此条禁令,但仍不能杜绝物议安陆侯府曾经受此罪责。
但王太后的下马威还不仅此而已:“且在我看来,惠妃如此惯纵侄女,更何况十哥儿?我会向皇上说明,为防十哥儿也被惠妃纵得如此跋扈无礼,该另择贤良妃嫔负责教管十哥儿了。”
“娘娘,妾身知罪。”惠妃的冷汗遍布脊梁,方才意识到现下她还没能够执掌六宫,弘复帝更加没有龙驭归天,如果王太后坚持要将她今日的言行捅去皇帝跟前,皇帝势必不会违拗嫡母的决断,她再是怎么撒娇,也保不住诤儿会认他人为母!
在此情形下,惠妃也只能“舍弃”侄女了,先是厉喝一声“三娘跪下”,又再率先以额抢地:“妾身知罪,望娘娘念及妾身乃一心护庇本家侄女,以致神智昏乱,出言顶撞娘娘之罪妾身不敢求恕,只求娘娘念在诤哥儿还小,收回成命,勿让妾身与诤哥儿骨肉相离。”
王太后其实也无意当真干涉十皇子的教养,要知如今天家已成手足阖墙之势,只要十皇子离了长乐宫,便是让敬妃教养,虽王太后信得过敬妃绝不至于加害龙嗣,但保不住万选侍、庄嫔等等加害十皇子用以陷谤敬妃,十皇子当然还是养在长乐宫里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