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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庭对孟治的心路历程其实不感兴趣,因为早就已经想到了无非就是名利二字,当一个人认为的付出没有得到对等回报,就会产生悲愤、不甘、怨尤等等情绪,当这种情绪累积达到压垮信仰的重量,一切便都将摧毁,他会变成与过去的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紧跟着就是找到借口安抚良知。
可孟治值得同情吗?
这在混乱的权夺场,其实也从来不乏坚持风骨气节的斗士,然内阁的空缺就只是有限的几个,从来不可能容纳这么多人,况且刚直不阿者之所以刚直不阿,他们也从不会将位及阁臣作为奋斗志向。
“孟公,害杀元同知是你的建议么?”兰庭打断了孟治的愤愤不平。
“我说不是,迳勿还会相信么?”
“需要求证。”兰庭实事求是,他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孟治的话。
“我没有想过要毒杀元亥。”孟治重重呼出一口气,他这不是如释重负,实则有的话,他其实已经忍不住要倾诉了:“我得知袁阁老的决定和计划后,心里也着实不忍,元时静……曾经也是我诸多门生中最得我看重的之一,我也知道他一直对我心怀敬仰,当我游说他而被干脆拒绝时,当他声色俱厉警诫我不能危害君国社稷时,那一刻我其实无比的羞愧,我知道从此以后我和他之间再无师生之情,我们势必成为敌对的双方,但……就像一个满身污垢的人,面对衣着洁净者会自惭形秽。”
孟治说到这里不由苦笑了一下:“可我无法阻止袁阁老的行动,我早已经没有了后路……”
兰庭起身:“高公公,人犯孟治已经认罪招供。”
这供辞,已经指明是袁箕为主谋,纵然钱柏坡和裴琢乐意替袁箕顶罪,袁箕也绝对无法置身事外了。
孟治愣愣的看着槅挡里踱出的东厂厂公,他再次苦笑一下。
原来如此,原来钱柏坡和裴琢是这样落败的啊,谁能想到皇上一边说要亲审,暗中却早已派遣高得宜来了南京,周王和赵兰庭竟能在几乎是百口莫辩的境地下,完全赢获了皇帝的信任!这说明什么?说明皇帝极其满意周王监政江南四省的种种举措,且对袁
阁老,早就心存不满,宁肯打破内阁几位重臣间的平衡,也决心力保周王。
剩下来的战役,也是极其艰难了。
“迳勿,你说过你不会斩尽杀绝。”孟治被扣押前,紧紧地盯着兰庭。
“这案子由皇上亲审,如何处治罪臣,庭不会上谏,依从皇上圣裁。”兰庭只答应他不会落井下石,却又话锋一转:“不过……此案或许还有漏网之鱼,我以为孟公今日的供辞,还并非全部实情。”
他清楚地看见孟治的眼睛里,这回真切的掠过了惊惶。
而这时,春归仍陪着殷氏母女坐在隔挡之后,当宣德厅里只余她们几人的时候,殷氏才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春归没有劝阻,她只抱住了默默哭泣的元姑娘,这个孩子从前有父亲的呵护,生活得无忧无虑,她还不懂得原来人心可以这样的险恶,突然懂得时,就已经永远失去了父亲,现实逼着她在短短的日子里就忽然长大,也从来不给另外的选择。
庆幸的是,她还有一个刚毅坚强的母亲。
“顾宜人,倘若父亲在天有灵,亲眼看着害死他的这些恶人罪有应得,会不会就不再悲愤难过了?”春归听元姑娘哽咽着问。
女孩眼睛里仍有泪光,但问得极其认真。
“元同知最在意的从来不是那些恶人会如何。”春归微笑:“只要阿琼和殷娘子日后安好,元同知便不会难过。”
女孩便自己拭了泪,尝试着安抚母亲:“阿娘莫难过了,阿娘这样伤心父亲也会伤心,琼儿答应阿娘,日后会跟哥哥们一起照顾阿娘,父亲不在了,但阿娘还有我们。”
殷氏的情绪慢慢平静了。
“终于是真相大白,终于将凶徒绳之以法,外子若真在天有灵,相信也能够含笑九泉,这都有耐于殿下和赵副使替外子主持公允,妾身与小女,理当正式向殿下、赵副使道谢,另外也得请托顾宜人协助,安排妾身与小女扶柩回籍,安葬治丧。”
春归答应下来。
但她没有再见过元亥,倒是这一日在安平院里见到了玉阳真君。
“元亥已经往渡溟沧了。”玉阳真君似乎特意来告诉春
归。
“多谢真君没有为难元同知魂灵。”春归意味深长。
玉阳真君挑起一边眉头,半天才冷嗤一声:“本神君为何要为难区区魂灵?顾氏,你是在怀疑本神君?”
春归笑而不答。
她知道脑子里的念头根本不可能瞒过玉阳真君,她这个普通凡胎也根本无法控制念头的浮现,有的事情其实玉阳真君和她都是心知肚明,但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更加没有摊牌的必要。
但有的话还是说说无妨:“真君应当清楚吧,元同知遇害案还并不算彻底终结。”
“哦?”玉阳的瞳仁里金芒一现,是疑问的语气,却是笃定的笑意:“不错,果然是我挑中的人,又果然是和赵兰庭能够称为天作之合,你们两个还当真能够只凭蛛丝马迹勘破背后还有隐情,那么想来也根本无需我多给提示了。”
“只要真君不曾懊悔择中区区在下。”春归也回以一笑:“毕竟对于神君而言,要夺凡夫俗子的性命易如反掌。”
“你不用怕。”玉阳真君挥一挥衣袖,头也不回离去:“你和赵兰庭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