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一侧身,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几百号人鸦雀无声。傅弘之带兵。一向是平常嘻嘻哈哈大大咧咧,一上战场执法如铁,从来容不得逃兵,今天居然主动肯放手下人投降,实在是破天荒之举。不过既然连刘裕都指斥了,可见是心里话。。…。
无一人迈出一步。
经过一天鏖战还能活下来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油子。他们不是不能投降,但那样就意味着前半辈子拎着脑袋攒下的荣誉勋劳,都瞬间打了水漂。这意味着孤独一人生活在胡人堆里。看胡人的脸色,受胡人的气,替胡人杀汉人。他们就是因为父祖受了太多胡人的凌虐,才会加入北府兵,愤然打回去,倘若为虎作伥,到了地下,怎么面对先祖?他们还可以在胡人手下恭顺做事,混好了也能捞个小官做做。可江东的亲人怎么办?他们不再是烈属,孩子蒙羞,被小伙伴
耻笑;老人心碎,进不了忠烈营。不知道要过几辈子。人们才会淡忘他们背叛的事情!
低沉的匈奴牛角号响起来,周围的匈奴人在整队。傅弘之叫过徐之浩:
“我身为大将,全军覆没。已经心死,就算活着回到江东。也没脸见这些弟兄们的家人。你还小,尽量带弟兄们突围。不要跟我混了!”…。
说完看了蒯恩一眼:
“老弟,你说呢!”
蒯恩苦笑一声:。…。
“宋公给我的任务是把义真带回去,如今义真不知存亡,眼看我也找不到他,就这样回去,也没脸见宋公,我跟老哥你共存亡!”
徐之浩明白两位将领已经不存苟活之心,正要说我陪你们死,傅弘之伸出双手按住他的肩膀:
“好兄弟,听话,能带回去一颗北府兵的种子,都算你功德无量,不要一心想死。你们所有人都要听徐之浩指挥,并力向东突围,不得随我和蒯将军陷阵,违令者,斩!”
说完向蒯恩一点头,举起长槊向空中一举,冲着匈奴人大喊:
“我是大晋朝宁朔将军傅弘之,我这脑袋值万户侯,有种的就来摘!”
叱咤一声,仗槊直进。
蒯恩向着匈奴军阵射出最后一支箭,扔掉弓,拔出长剑,紧随傅弘之冲上去。
匈奴人立刻狂叫着向他们围拢过去。
徐之浩热泪奔涌。。满心都是一个声音:跟上跟上跟上跟上跟上跟上啊!和他们一起杀敌杀敌杀敌杀敌杀敌杀敌啊!
天地之间凡有声息者,谁敢说他徐之浩是贪生怕死抛弃长官之辈?但他此刻能做的,就是让必死无疑的傅弘之死得安心。他看了一眼身边人,弟兄们无不咬牙切齿、满面泪水。他举起铁槌大喊一声:。…。
“全体都有,跟我突围,杀!”
两三百人有死无生,结成一个楔形小阵,跳跃着、奔腾着、狂叫着、劈砍着、冲撞着、翻滚着,在滚滚敌潮中奋力东进,像一艘拒绝沉没的小舟在浊浪里沉浮。
军号北府,
赳赳武夫。
北伐长驱,
翦除强胡。
辞父别母,
来此远土。
大业垂成,
中枢翻覆。
关中一去。
孤军踟蹰。
将军断剑,
壮士绝弧。
心念江东,
荆棘难阻。
碎首心甘,
誓不反顾。
宁为鬼雄,
不做生虏。
血飞如花,
开我生路!
匈奴人已经取得了围歼晋军的胜利,很多人包袱里都是晋军遗弃的财物,不愿意在分享胜利成果之时死在一小队亡命徒手下,能躲的都躲开了。徐之浩这两三百人的小阵虽然不断缩小,但敌人的阻力也是越来越稀薄,最终他还是带着七八十号弟兄冲出了匈奴大队。
向东走了三十里左右,逐渐接近另一战场的遗迹。
路上路边。到处都是死人。有晋军也有夏军。到处都是死马。到处都是被掀翻的车子。,弟兄们又饥又渴,在死人身上找水壶干粮,总算勉强填饱肚子。他们的兵器都钝了、缺了,此刻正好可以换一换。徐之浩看了看前方。自筹可能还会遇上夏兵,吩咐弟兄们除了自己趁手的兵器。每人都找一根狼牙棒。。…。
天色已经发黑,他们沿着铺满尸体的道路向前走了一阵。突然听到前方有马蹄声。他们赶紧伏在路上。
来的匈奴人大约有三十几号,后面跟着一长串马车。借着他们手中的火把,徐之浩逐渐看清楚这些人在干什么。
在晋军尸体上收拢任何值点钱的东西,而后扒掉盔甲衣物,割掉脑袋。既要拿首级去报功,又要发一点浮财。
他们越来越近。
如果继续装死,就只能被人活活割脑袋。
身边一个弟兄悄悄地问徐之浩,是跑还是打。徐之浩早已注意到匈奴人都背着弓箭牵着马,要跑的话。既跑不过箭也跑不过马;要打的话,只能走近了打他个措手不及。虽然他的人比对方多,但也比对方疲惫,所以他必须出手又快又狠,用最省力的办法吃掉这一小撮敌人。…。
悄悄传话下去,叫力气大的弟兄们都爬到他身边来,其余的人都把狼牙棒传过来。须臾。他身边集中了五个壮汉和四十来根棒子。它们没有他的铁槌重,拿着有点轻飘飘的,但此时这种感觉正好。他打着手势。向身边的弟兄交代了战法,要其他弟兄们做好准备,等待他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