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沈彤睡得很不安稳。
老方见他们冒着风霜雨雪跑过来,担心他们受寒,除了让他们泡了热水澡,还把炕头烧得很热。
活了两世,沈彤都是在南边长大的,她睡不惯热炕。半夜醒了喝了半壶凉透的茶水,这才舒服一些。
可是再回到炕上,她却睡不着了。
冬日夜长,屋里没有沙漏,估摸着快天亮时,沈彤听到外面有了动静。
门外就是棺材铺后面的院子,想来是伙计们已经起来忙碌了。
沈彤坐起身来,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这是老毛病了,晚上吃得多,早上就饿得更早,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毛病。
她拿起放在炕尾的衣裳,居然还没有干透。
她点亮炕边的小灯,穿着中衣下炕,又觉得有点冷,便把被子折了折裹在身上,走到门边,她想找伙计要个火盆,把衣裳烘干。
木板打开,一股凉意扑面而来,沈彤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外面天还黑着,一个人就站在她的门外。
这里是西北军在京城的联络点,守卫一定严密,沈彤凝神看去,借着屋里微弱的灯光,她看清楚了,门外站着的居然是萧韧。
萧韧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开门,他也吓了一跳。
他从怀里掏出那颗珠子,像当铺朝奉审视物件儿似的,用珠子把沈彤从头到脚照了一遍。
看到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茧的沈彤,他皱眉:“你连被子也卷走?”
“啥?”沈彤被他用珠子照得火起,听他说得没头没脑,只觉小孩子真是烦啊。
“我说过,除非你死了,否则你别想活着离开京城。”夜色中,萧韧语声冷冷。
沈彤明白了,原来萧韧出现在门外,不是巧合,他是在埋伏,守株待兔,等她逃走。
有病吧!
京城的包子吃多了,闲(咸)的。
“我的衣裳昨天淋湿了,现在也没干透,拜托,给我拿只火盆来,我要烤衣裳。”
木门砰的关上,把萧韧关在了门外。
直到天亮,火盆也没有拿过来,好在炕上也没有那么热了,沈彤美美地睡了一个回笼觉。
她醒来时,天光大亮,她拿开窗子,雨和雪都停了,今天是个大晴天。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沈彤重又裹了被子下炕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满脸笑容的老方。
“小兄弟,这有两身衣裳,你换上吧,昨儿个穿回来的那身交给我,这衣裳不能留,要赶紧烧了。”
沈彤看到他手里捧着的除了一个包袱以外,还有另外一身衣裳,捆衣裳的那根孝带子尤其显眼,这是萧韧的衣裳,和她那身一模一样,是杨家小厮的衣裳。
她谢过老方,关门换了衣裳。
衣裳簇新,湖蓝色的棉袍子,宝蓝色的棉斗篷,很合身,应是按照她的身量连夜买来的成衣。
昨天他们回来时街上早就宵禁,也不知老方是从哪儿买的。
换好衣裳,洗漱妥当,用了伙计送来的早点,沈彤走到院子里,立刻就有两个伙计放下手里的活计跟上来,沈彤笑嘻嘻地对他们说道:“我不跑。”
两个伙计有点不好意思,其中一个抓抓脑袋,笑着说:“咱们这是棺材店,不是家里要办丧事的,一般人都不敢进来,哥儿还是回屋待着,免得给吓着。”
“哦,昨天我来的时候,只看到纸人纸马,没有看到棺材,有打好的新棺材吗?”沈彤问道。
两个伙计不知道她问这个干嘛,倒也没有瞒她,指指对面的厢房:“那两间屋里放的都是寿材,有客人来的时候,就领到里面看。”
“哦,好的,那我进去看看。”没等两个伙计反应过来,沈彤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这两天又是下雪又是下雨,屋子里潮气重,这会儿天晴了,库房的门窗全都打开着,正在散潮。
沈彤走进去,入目便是一具具崭新的棺木。
两个伙计被她那句“我不跑”给唬住了,这会儿跟也不是,不跟着也不是,只好踮着脚尖伸长脖子,远远地看着。
沈彤在库房里走了一圈儿,最后在一具黑漆棺木前停下。
她不懂木材,也分不了这些棺木孰好孰坏,她是随便选了一具。
木料很沉,她费了些力气才把棺盖移开,然后就从移开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七少,那位小哥进了放棺木的仓库!”
“七少,那位小哥钻进棺材里了!”
“七少......”
萧韧大步流星走进库房,棺盖从里面拉上,就被萧韧一把推开。
沈彤正直挺挺躺在棺材里。
“你不想活了?”萧韧嘲讽地问道。
“就这副吧。”沈彤道。
“什么啊?”这个臭小孩又在耍什么花样,她要干什么?
“我说就这副吧,我觉得这副挺好的,木头还有香味。”沈彤吸吸鼻子,也不知这是什么木头,买棺材的死人真有福气,住进坟墓里还能香气缭绕。
萧韧居高临下,俯视着棺材里的那张粉团子似的脸蛋,冷冷地说道:“我不喜欢,换一副。”
说完,他转身就走,走得很快也很急,这个臭小孩,什么都让她想到了,讨厌死了,到西北以后,还是和老蒋说说,把她关进地牢里吧,免得她玩花样。
......
沈彤果真换了一副。
当她和萧韧一起躺进棺材里时,她又吸了吸鼻子,这一次的木料没有香味,她有些小小遗憾。
萧韧闭上眼睛,待到老方从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