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他。”
“他是谁?”少嬉望着茶茶,却只能瞧见她的半边侧颜,沐浴着暖黄的月光,越发的显得精致漂亮。
茶茶没有再回答,只固执地仰头望着夜空,也不知瞧着什么出了神,余下满腔的苦涩。
少嬉不明所以,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再听见一个回答。她也学着茶茶的模样仰头看着天空,可除了皎月与繁星,夜空黑漆漆的,再也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彼此好一会儿沉默,只听得芦苇荡中有蝈蝈声响着,一声接着一声,很快绵延了一片,实有几分扰人清闲。
夜风凉凉吹过,吹干了眼眶里的湿润,吹散了满腔的惆怅,也唤醒了几分清醒的神志。茶茶垂下头,脖子酸得厉害,可看向少嬉的眸光却是清明澄澈。
感觉有一道目光定定落在自己脸上,少嬉回过头,正好对上茶茶投来的视线,她茫然问:“怎、怎么了?”
“少嬉,我们是好朋友,是不是?”须臾,茶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少嬉正诧异着,却扬唇坚定地回答:“当然了。我们几百年的交情了,那怎么能是虚的。”
“是啊,我一直都是这么告诫自己的。我们是好朋友,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分一半给你。吃的、穿的、用的,甚至是帝父赐的法器我都愿意同你分享。可是少嬉,有一件我不能,也不愿意。”茶茶默默垂下头,收回视线的刹那,眸底尽显一片晦暗。
少嬉怔怔愣在当地,她不明白茶茶所言究竟是何意,她也从未见过茶茶有如此失意、落寞的神情。在她的心中,茶茶是骄傲的,是能站在顶端睥睨一切,发出万丈光芒的女子,她不该是这样的。
“茶茶……”少嬉躇踌着上前,素手顿在半空犹豫了片刻,最后坚定地揽过茶茶的玉肩,笑得没心没肺,“我们可是朋友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分享的。唔,如果是你宝贵的东西,即使我也喜欢,我都是不会去和你抢的。”
因为珍惜这个朋友,所以没有什么是比茶茶这个人还要珍贵的。
茶茶摇头,突然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望着少嬉:“少嬉,你喜欢司命吗?”
少嬉被看得一怔,搭在茶茶肩头的手缓缓下落:“喜、喜欢啊。”
“不,你不懂,不明白我的真正意思。”茶茶定定看着少嬉,少见的认真起来,“你说的是喜欢。你可以喜欢很多人,喜欢你师傅,喜欢栖梧上神,喜欢司命,喜欢我,甚至可以喜欢游奕灵官,可那不是爱。那不是爱少嬉。”
少嬉怔怔,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们明明一起长大,我也只是比你大了三百岁而已,可我总感觉……总感觉你有很多事情都不懂。”茶茶有些心烦意乱,“我们曾一起偷偷下过凡间,观察过凡间夫妻的相处;曾一起偷偷看凡间的话本子,高谈阔论里面的爱恨情仇;我也给你讲过九重天有仙娥私配凡人,却被剔了仙骨的故事。你什么都看得明白,看得清楚,可是少嬉,你为什么就偏偏不懂‘情’之一字呢?”
茶茶一番没有首尾的话震得少嬉发懵,久久愣在原地,只任着那些话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回响,却是很可惜,她竟一个字也没有听懂。
比如情,比如爱。
她可以同茶茶凑在一处偷看话本子的时候随意评价戏中的男女主,对于那些爱而不得最后殉情的可怜人,除了发出一声唏嘘外,却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不能在一起就一定要死在一处,好好活着难道不行吗?
栖梧曾对她说,情是糖,可以让人心里生暖,比吃了蜜饯还要甜滋滋的;可爱却是毒,那是比黄连还要苦,比砒/霜还要毒的东西,它可以叫人生不如死,也可以叫人如行尸走肉一般,活得没有了自我。
栖梧讲起这些的时候眉头紧蹙,却在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时候微微一笑,他说:“幸好你不懂。”
栖梧会摸着她的发顶,笑得狡黠的说上一句:“缺了一根筋,果然是活得比别人开心许多。”
因为缺了一根筋,所以不懂。
因为不懂,所以才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