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丰裕家的宅院,就在天坛西面,之前因为官司的事情,唐旭早就摸了个清楚。只不过上一回是偷偷的查访,这回却是光明正大的去。
当然,宅院里是不可能找到王丰裕的踪迹的,就算是唐大人自己,若是纵火烧了京城里的草场也得跑路,更何况唐旭也没指望王大户会蹲在家里等着自己去拿人。
而偌大的京城里头的寻常百姓人家,除了在茶余饭后多了一份额外的谈资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若有人说的太过兴奋,没准还会被人在背后丢来一阵白眼。
堂堂北京城乃是大明京师所在,四海所仰。不就是一个草场走了水嘛,宫里的大殿都烧了不止一次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倒是朝廷里头,一时间就愈发的热闹了起来。
上回张延登参吴亮嗣的折子,就是拿唐旭“强买”店铺做的幌子,还言之凿凿,说是当面问过诉状之人。
自从张延登上了折子之后,一连几天里吴亮嗣都没有动静。唐旭虽然没有前去打探过风声,可是也知道吴亮嗣担心的是自己这边。不管唐大人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所谓的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没有的事情也会变成事实。
唐大人甚至毫不怀疑,如果事情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即便是吴大人再舍不开情面,也可能会把自己丢出去换得一时间平安。
可眼下出了件明智坊的案子,事情一下子就变得微妙起来。状诉唐旭的王丰裕,不但很可能是明智坊草场纵火的凶犯,更可能和抚顺城里的鞑虏有勾结。
更要命的是,张大人之前还口口声声的说过,曾经和王丰裕当面谈过。这下可不得了了,若是王丰裕果真和鞑虏有勾结,那么张大人又算是什么。
于是几乎是转瞬之间,张大人那里就哑了火。而吴亮嗣却是精神抖擞,连上三道奏折大肆驳斥。
草场的案情,虽然早就传了文书给刑部和锦衣卫。可是刑部能做的,也只是传下影像和文书,张榜悬拿。
至于锦衣卫那边,其实也只是做做样子。原因无他,只是因为缺人,实在抽不出人手来为这等小事奔波。
虽然四百年后的电影电视里,常常会有锦衣卫里的档头和番子出来抢镜头,可唐旭却是知道,实际上并非如此。
锦衣卫最盛的时期,无非是从成化到嘉靖年间,而到了如今的万历末年,锦衣卫早已不复当年的盛况。当年南北镇抚司里,帐下的番卒几乎不下两万人,可到了万历四十七年,却已是只剩下了不足两千。
去年因为辽东鞑虏作乱,方才从积年的老营户家里选出数百,但是加一起仍不足三千。而这近三千人所要管的,却是整个大明朝的地界,甚至就连辽东的战事,也免不了要去做一回细作,放到京城里头,能剩下的也不过数百。
如此一来,缉捕的重责只能是再落回到了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衙,可顺天府里,也不过只有数百衙役。所以轮到了最后,缉拿王丰裕一事,仍是要五城兵马司去做。
东城司里,知道指挥大人曾经被这王丰裕递过状子的人不少,一个个早就是卯足了劲,想要顺便为唐大人出一口气。
可是等事到了临头,却发现唐大人自己却似乎是毫不在意一般。即便是放出了兵卒,也只是让在四面街巷里查访,并不大张旗鼓的搜查缉拿,多少让帐下的一干兵将颇有些不解。
“指挥大人只这般暗地里查探,何时才能寻到那厮的踪迹?”,即便是周宣臣,也忍不住寻到了机会,悄悄的向着唐大人进言。
“拿住了又当如何?”,岂料唐大人低头沉吟片刻之后,却是说出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这……自然是要审讯定罪。”,周宣臣愕然的张着嘴巴,过了半晌才挤出句话来。
“拿住了,便是罪犯。”,唐大人不紧不慢的端起面前的茶杯,略泯了一口,才对着眼前的周宣臣缓缓开口说道:“拿不住,也是嫌犯,有时候拿不住和拿住了,也并无多少区别,兴许拿不住才是更好。”
唐旭的这一番话,周宣臣听起来仍然是云里雾里,可是见指挥大人微微一笑,不再开口,也不敢多问,只能是先行退下。
等出了门,可巧是遇见送文书来的夏用梧,未免发了几句牢骚。夏用梧听了,却也只是笑而不语。
直到过了两天,顺天府里传来回状,以查无人证为由,将五条巷里那间铺面的案子暂且了撤下来,周宣臣方才是恍然大悟。有的时候,果然是拿不住人要比能拿住人还要便利些。虽然没有拿住人,可是始终却是个嫌犯,只要有嫌疑便就没有人敢轻易牵上丝毫干系。
若是拿住了人,却发现纵火的却不是王丰裕,反倒是不美。案犯到底是谁,有时候其实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只是要一个由头而已。
三月二十,虽然在京城里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可是对唐旭来说,却颇有些不一般,五条巷里的菜馆子,终于开张了。
菜馆的名字,是唐旭早就想好了的,叫做“全聚德”。于是原本应该在后世的同治年间才开业大吉的“全聚德”,终于提前两百年粉墨登场。
倒也不是唐大人故意想要抢人家的名号,实在是起个名字太难,唐大人也有说不出的苦衷嘛。况且这个名号既然在后世里能这么出名,想来风水也算是吉利,自然不用白不用了。
“全聚德,全聚德。”,孙伯翰孙先生,倒似对这个店名也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