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阳撑着下巴打量明姝,“皇祖母想要带个小丫头在身边,可惜你像是没这个意思。”笑起来,“否则我倒是很想带着你。”
明姝捋着扇坠上的流苏,垂着眼睫压住了满眼光华,“我想四处都去瞧瞧。”
“这想法倒是好。”
宜阳眼里的光彩淡了些,哪有女子能四处都走走呢?
“不过此时秋时节,我原是要去宝章寺去伤枫叶的,你与我一道去如何?”
这些事管事们都应付得来,明姝也没什么可推脱的。当即道:“好。”
只是明姝一身男装,也先去换了。
等换好衣裳出来,就是个容貌皎洁的小姑娘了。梳着乖乖巧巧的双髻,插着素雅的白玉花钗。流水万字纹的花罗衫子,小团花织淡青锦罗裙,娉娉无半分绮色。
真是个白月光似的小娘子,皎皎洁洁的。
宜阳伸手携了明姝,在一众婢女的簇拥下,出了雅间,自后院上了马车,便一径往宝章寺去了。
马车上设的是织得松松的湘妃竹帘子,隐隐绰绰可以看到外面。明姝便撑着下巴瞧,想着下次或可穿着男装混出来玩。
等到了宝章寺,有人来请宜阳,明姝才知道今日来赏枫叶的,还有宫里好几位贵客。
若是她去拜见,也实在麻烦。
“你先去禅房吃几盏茶,我这里空了,便和你一起上山去玩。”宜阳忽然俏皮地眨了下眼,悄声道:“去山里才好玩呢。”
这有点哄小女孩的意思了,明姝从善如流地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好。”
宜阳这才匆匆离开。
小沙弥才几岁,绷着脸脆声道:“施主请。”
明姝便提了裙角跟上,一路穿花拂柳,绕过几重游廊,也还不知道要走多久。
倒是隔着雕花窗往外瞧,花木虬结,或是怪石嶙峋,倒是十分有趣。
有两句诗便是――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施主在此处先行等候,待我与师傅禀告。”小沙弥一板一眼的,抬手给明姝倒了一盏热茶。
明姝点点头,小沙弥走了,她身边就只有宜阳留下的一个丫鬟。
她四顾瞧了瞧,禅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可给她逗趣的。这个丫鬟也不熟,没什么可说的。
“我打会盹,公主遣人来叫了,便喊我。”
丫鬟沉默寡言地点了点头。
明姝却是说睡便睡着了,这几日为了宝华楼开张,她紧张得睡都睡不好。
眼见着生意一派大好,心松下来了,就困倦得厉害。
明姝醒过来时,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眨眼四顾周围,没有看见那丫鬟。
干脆推开门去找,好让丫鬟去和宜阳只会一声,免得对方忘了这件事,自己却误了回家的时间。
但是门外也没有那丫鬟。
明姝免不了四下瞧了瞧,往一边走去。
只是这四通八达的游廊瞧着都十分相似,明姝才叉了两道弯,一回头想回去,便再也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
凭着直觉走了一阵子,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是找不到路了。而且离自己先前的禅房,走出了好远。
招待她的禅房虽然清寂,却处处精致富贵。而此处则简陋多了,瓦片散乱墙垣塌败不说,便是糊窗子的纸也破得厉害,被风吹得呼啦响。
偏生四周草木繁茂浓重,又静得厉害,显得十分幽森。
她立在廊子里,被越来越浓重的恐惧感吓得不敢回头。可再往前,她也不敢。
真是进退两难。
猛地,背影响起轻微的衣袂摩擦声响。
……有人。
明姝身上的汗毛猛地竖起来,头皮也开始发麻,身子都僵了。
一咬牙,她拔腿就跑!
结果一脚踏空,直直往台阶下跌去。原本才两阶,可失重感却极为吓人,明姝下意识抓住什么。
等到“嘶啦”一声,又什么被拽破的时候,明姝尴尬地想。自己好想……是把别人的衣裳扯破了。
这么一瞬之间,她的思绪其实也理清了。害怕下意识逃,可脑子也清晰地知道,只是后面有人来了罢了。
她抬眼就要道歉,目光撞进那人眼里,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来话了。
是惊的。
“五哥?”
顾华礼点了点头,顺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提上来站稳了。脸上才有了一丝情感,“松手。”
明姝下意识看自己的手并松手,就看到她撕断的,是顾华礼腰间丝绦。而他如今穿的,是身简陋的粗布直裰。
怪不得扯一把就断了。
她登时尴尬极了,看他衣衫散散的模样,清咳一声移开眼,才道:“我把宫绦拆了给你吧……”
他下意识瞥了眼她的裙子,上头坠着豆绿色系羊脂玉蝴蝶佩的宫绦,又素净又娇俏。
顾华礼毫不犹豫拒绝,“不必。”
明姝眨了眨眼,才慢吞吞道:“可你着衣衫不整的也不行啊。”
顾华礼眉角一跳,衣衫不整这个词怎么听……都有点怪,“不妨,我不要会客。”
明姝就心安理得地“哦”了一声,然后把手里半截丝绦揉了揉,塞进袖子,才道:“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顾华礼垂下眼看她,道:“今日家里有人来宝章寺?”若是有,他怎么不知道。
明姝摇摇头,“我和宜阳公主过来的,”顿了顿补充道:“府里没有人与我一道,丫鬟也没有。”
他淡淡地点头,道:“你先在我这等等。”
就领着明姝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