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腊梅慢条斯理地说道:“他说得不对。”
牛建新好像发现了新大陆,眼睛里发出明亮的光芒。他立刻大声地追问道:“那——我们是从哪里来的?”
巩腊梅想了一下,淡淡地说道:“以前听老人们传说,好像我们是从阿拉伯或者土耳其来的。”
听到母亲的话语,牛建新“咚咚”急促跳动的心脏稍稍舒缓了一点:管它是阿拉伯还是土耳其!只要不是从美国和苏联来的就好!
可是,我们为什么是从外国来的呢?为什么不和李建新他们一样是正宗的中国人呢?
牛建新的心中不禁又疑惑起来。但是,打死他也不敢再追问妈妈了。因为他恐惧会再牵扯出什么不好的关系来。
为此,他讪讪地无精打采了好几天。
随着建设事业的发展,建设兵团投入使用的机械化设备越来越多,逐步代替了人工翻地、播种、收割和马车运输。
牛万山的大车班失去了以前的重要作用,随之被撤销了。连队里只留下了20多匹马,交给了牛万山等人饲养,作为应急备用。
连队除了宿舍、农田和湖泊,没有放牧马匹的地方。因此,牛万山必须在夏天麦苗长出来之前,把马匹赶到阿尔泰的山里放牧,秋天在农田的庄稼收割以后再赶回来。入冬之前,他们还要在马蹄上钉上铁掌,在滴水成冰的冬天拉车运输,暂时替代在冰雪路上无法行驶的拖拉机。
阿尔泰山里早晚温差大,缺乏蔬菜。牛万山和职工们一天三顿饭都是面食和泡菜。长期如此,泡菜对肠胃的刺激很大,使他落下了慢性胃病。
蒙古湾的旁边是一个长满了大片芦苇的无名湖。人们便给那个湖取名叫作苇湖。
蒙古湾人们的生活离不开苇湖。春天,职工们到苇湖里捡野鸭蛋,改善生活;夏天到湖里捕鱼,丰富菜品;秋天在湖底的黑泥中挖菱角,煮熟了哄小孩;冬天在结冰的湖面上收割芦苇,权当不用花钱购买的柴禾。
平静的湖水,葱绿的芦苇,桔红的夕阳,金色的沙滩,犹如一幅鱼米之乡的画卷。
炎热的夏天中午,白杨树叶懒洋洋地卷成小筒儿。小鸟躲进树叶堆里一声不响。平时活泼好动的小狗也心灰意懒地爬在树阴下,伸着血红的舌头“呵哧呵哧”地喘气。
吃过午饭的职工们都睡午觉了。
牛建新等几个7、8岁的小孩子却精神十足。他们聚在阴凉处玩闹。不知哪个胆大的小伙伴突然提出到苇湖游泳去。这一提议马上得到大家的赞成。因为平时大人们怕不安全,从来不让他们到近在咫尺的苇湖玩耍。
于是,小家伙们一溜烟地向湖边飞去。
苇湖离连队大约有一公里远。不一会儿,他们就跑到了湖边。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扯掉了身上的背心和裤头。接下来就像定格了一样,大家光溜溜地站着,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第一个下水。
最后,给自己任命“总司令”的新生和“参谋长”川疆扳手劲,倘若谁败了谁就先下水。“总司令”有的是力气,脑袋却没有“参谋长”转得快,很快败下阵来。
在大家急切的催促声中,他紧闭小眼睛和大嘴巴,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在大家的欢呼声中,新生在水里站了起来——水线才刚到他的肚皮。顿时,大伙像一条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儿,“扑通扑通”地跳进水里。
湖水又清又亮。建新他们在水中睁开眼睛,可以看见水底的细沙、随波摇曳的水草和惊慌游过的小鱼儿。他们也没有什么游泳姿势,只要沉不下去就行。你用手给我泼水,我掉过头来用脚向你打水。白色的水花,光滑的小手小脚,好不热闹!
突然,一团黑色的东西一下从岸上跳到他们中间,把他们吓了一大跳。定神一看,原来小黑狗也偷偷尾随而来,加入到他们的玩闹之中。
新生拉住小黑狗的尾巴,跟着它向湖面远处游去。忽然,新生失手挣脱了小黑狗,双臂乱晃,瞬间沉进水里,又挣扎着浮出水面,惊恐地喊“救命啊”。小伙伴们一时吓得不敢动弹。正在这时候,小黑狗见状迅速掉头游到新生身边,等到新生抓住了自己的尾巴,再把他拖回到浅水处。他们呼啦一下围上去,赶紧安慰受惊的“总司令”。
不觉着时间过去了很久。大家闹得有些腰酸腿疼,便一个个爬上岸来,横七竖八地躺在沙滩上晒太阳。
太阳就要落山了。晚霞飘散在天空中,也飘落到平静的湖面上。湖水映着晚霞,晚霞又融入湖水。一簇一簇的芦苇垂下毛绒绒的大脑袋,仿佛在想着心事。四处游玩归来的大雁也纷纷落进湖中的草丛里。
他们着迷地看着这美丽的景色。
突然,从连队那边传来了母亲焦急的唤儿声。他们才知道时间很晚了。大家乱作一团,三下五除二套上衣服,撒开双脚向家的方向飞奔。
大人们的审问自然逃不过。编个谎话也能蒙混过关。可是,胆小鬼川疆经不起爸爸的几巴掌,终于向大人们坦白了。
“这怎么得了!万一出事咋办?!”大人们联合起来,一致严禁孩子们再去苇湖玩水,但是,却没有限制比他们大一点已经上学的孩子们。牛建新和小伙伴们的心里很不服气。
明的不行暗的来。每天中午,他们挨家挨户地互相通知,不说去苇湖,只说“扑嗵嗵”去。
小伙伴们一听到后立即放下手中的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