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我们在倪家营、梨园口一带被马军的优势兵力围攻,陷入困境以后被迫分散行动。经历这些战斗之后,我们妇女独立团100多人只剩下了14个人。我们的支队从瓜城转战到煌城,150多人全都被马军俘虏了。我的左腿受了枪伤,脑门和肚子也被马刀砍伤、挑伤。9月底,敌人把我们用汽车秘密地运到张掖,当晚在北门外活埋了。我是最后一个被推进坑里的,身上的土埋得不厚。我悄悄地爬了一会,等到敌人走了以后从土坑里爬了出来,算是死里逃生吧。不久,我又被敌人抓住了。我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又逃脱了。我一路靠要饭走到了张掖的沙窝,遇到了一个在那里做买卖的临夏回民男人,就嫁给他了,随着他改信了你们的教门。39年8月,我和老汉回到了他的老家井沟。解放以后,组织上了解到我的情况,安排我担任了公社的妇联主任。”
听完了林桂珍的传奇故事,牛家的人都向她投去了敬佩和崇敬的目光。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个子女人竟然是如此的坚强和勇敢。
林桂珍对阿西娅说道:“尕林子的阿妈现在在家闲着。我去给她说一说,把你的尕娃交给她照看。你每个月给上她10斤粮食作为补偿。”
阿西娅看了婆婆和丈夫一眼,没有说话。
林桂珍知道阿西娅有苦难言,便向韩索菲问道:“阿姐,你给个话呀?”
韩索菲看到自己明里不能公开反对,只好说道:“瑙不多说。尕娃的事情尕娃自己做主。”
林桂珍又问道:“阿西娅的男人也给个话呀?”
牛玉山也不好反对,低声说道:“我也不阻拦。”
林桂珍高兴地说道:“那就好。阿西娅,你明天就到小队部报到。”
第二天早晨,阿西娅把海彻交给了尕林子的阿妈,扛上一把锄头,来到礼拜寺里的小队部,向小队长何喜堂报到,然后便和社员们一起下地干活了。
等到太阳升到了头顶正中,何喜堂大声地通知大家收工回家,吃罢午饭再来继续干活。
阿西娅回到家里的时候,牛家的几个儿子也都收工回来了。他们和韩索菲一起坐在土炕上聊天。媳妇们则拍打掉衣服上的尘土,赶紧到厨房做饭。
阿西娅走出家门,接触到了公家的干部,听到了新社会的话语,看到了以前闻所未闻的新鲜事物,知道了很多国家和世界的大事,还和当地的妇女学会了漫(唱)花儿。
花儿又叫作少年,诞生于甘肃的河州,流行于甘、青、宁、新等省区,是汉、回、藏、东乡、保安、撒拉、土、裕固、蒙古等民族共同创作共同享。其中,回族和撒拉族的花儿尤为出词中将青年女子比喻为花儿,这种演唱形式便得名为花儿。
花儿反映生活、爱情、时政、劳动等内容,用比、兴、赋的艺术手法即兴演出,音乐高亢、悠艺术价值很高,被人们誉为西北的灵魂。
不要看阿西娅平时说话的声音轻柔细小,漫起花儿来却是音调高扬,优美动听:
“雷响了三声(者)天地(么)动,
千里的路,
上来了解放的大军;
赶走了马匪(者)救(呀)百姓,
受苦的人,
活像是扁石头翻了个身。”
阿西娅歌声的余音还在山谷中回荡着,对面山坡上本康的生产队员已经对上花儿唱了起来:
“胡麻花开开(者)打(呀)蓝伞,
赛翡(呀)翠,
俊不过河州的牡丹;
革命党领导(者)活(呀)一天,
心里头展,
喝一碗凉水(者)喜欢。”
何喜堂高兴地对阿西娅说道:“阿西娅呀,阿西娅是你们在家里头的叫法。以后在外面都要叫官名。你今后就是生产队员巩腊梅。你是我们尕阴屲的花儿皇后。”
其他队员齐声喊叫道:“对。花儿皇后!”
巩腊梅和妯娌们除了白天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晚上还要定期参加扫盲班,学习文化知识和时事政治,不免要影响到料理家务。
作为家庭妇女且思想守旧的婆婆韩索菲和大姑姐宰乃拜对她们的行为很不理解。母女二人经常在牛家的儿子面前埋怨他们的媳妇。
牛家兄弟的大男子主义等旧思想还没有完全铲除干净,本来就因为经常不能按时吃上饭或者媳妇开会晚回家等原因十分窝火,这会儿听到阿妈和阿姐火上浇油的责怪,顿时生了一肚子的闲气。他们回到家里以后,故意给媳妇找事,借机殴打媳妇撒气。
因此,每当阿姐宰乃拜回娘家的时候,牛家几兄弟的房子里便就传出女人和孩子的哭泣声。
媳妇们对韩索菲母女敢怒不敢言。
1956年,韩索菲为年满22岁的小儿子银山娶回来媳妇买艳。
当着旧媳妇的面给新媳妇买艳训话的时候,韩索菲情不自禁自豪地讲述起当年她和丈夫在西宁的优裕生活来:“那时候,瑙们住在一个有几十间房子的大院子里,每天顿顿吃着白面、鲤鱼和羊羔肉,出门坐的是八抬大轿。你们的阿达和老主席有交情,互相来往勤快得很……”
说到这里,韩索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再继续说下去了,而是用淡黄色的眼珠警惕盯着每一个媳妇的脸面,猜测其中的哪一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