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仿佛要把空中稀薄的人影吹得随风散去。
白希圣面无表情,但目光中精光大盛,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江升平平静了一下,道:“我让你从井里爬出来,听得懂我的意思么?”说到这里,他嘴角往上一挑,浓浓的讥刺之意再也掩藏不住,“说的是你的本体,沉在井里已经好几天了,爬也爬不上来,还能好么?”
白希圣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升平笑吟吟道:“那天跟净明在井边争执的时候,我被压到井栏上,顺便看了一眼井底。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两个翠绿翠绿的珠子,就是你的俩眼睛。那时候我才知道,在外面威风凛凛的妖圣大人,其实不过是一只落难在井底污泥中的小畜生。”
他笑容更盛,道:“看到了你的样子,我一下子明白了你为什么和我纠缠不休。很简单啊,你自己爬不出来,想让我帮你出来。”
“如果只是想从井里爬出来,倒是随便诱惑谁都可以,可是你大概是眼界高?区区深感荣幸,被你老人家选为马前卒的后备军,别人哪有这个待遇?为此,你三番五次的诱惑我,劝说利诱不够,还有恐吓。”
“你一直在贬低我,踩我,从我的头脑踩到性情,从修为踩到前途,把我贬的一文不值,无非是为了打击我的自信。等我不知不觉的产生穷途末路之感的时候,你再以救世主的姿态降临。到时候别说救你出井底,就是被你卖了还要真心感谢你。妖圣大人,你还是如此的高姿态,就算是求救,还要对方臣服,对你感恩戴德。不知你哪来这样的底气?”
妖狐静静地听着,突然道:“开头贬损你,固然是为了打击你,不过你后来连连作死,本座实在不需要硬来贬你。你那套不知所谓的行为本就是给自己催命。”
升平笑道:“怎么就催命了?不按照你的意思行事就是找死了?让道人放出邪灵,不知祸害多少苍生,我拼了性命也要阻止,本来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当然,这些你不懂。那我说一个你能懂的吧。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净明掉下井去么?”
妖狐道:“因为……本座?”
升平道:“你反应过来了?当时我已经知道你在井底,他落下去,你大概会吃了他吧?他作恶多端,身死本也咎由自取,可是绝不应该被你吃了。我也不会送任何一个人给你吃。在我心里,无论是谁,是人也好,阿猫阿狗也好,都比你强过百倍。你就配在井底啃泥巴。”
最后,他说出了最后一段感受:“倘若我不知道你在井底出不来,虽然一样讨厌你,却还会心存三分敬畏。现在知道你自身难保,兀自大发厥词,指点江山,真替你觉得羞耻。可笑你还在懵然不知,得意洋洋,说这个愚蠢,那个该死,岂不知你就是天上地下,古往今来少有的大蠢货。”
“蠢货”两个字他咬的格外清晰,长长的尾音在寒风中摇曳,拖出了袅袅的余音。
妖狐沉默了许久,道:“原来如此,你出师了。”
升平一怔,妖狐微笑道:“用夸张的贬损、条理清晰的揭短动摇对方的自信,在气势上压倒,达到战胜对方的目的,这一招你也学会了。很好,你果然聪慧,稍加调/教,必成大器。”
江升平呆了一下,道:“你没听懂么?我是真的觉得你蠢。”
妖狐淡笑道:“听懂了,我说你不错。”
江升平无话可说,道:“说脸皮这一项,我确实甘拜下风。好了,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记得下一次选定了诱惑对象时,别表演太过,以免适得其反。”说着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起储物袋,就要离开。
妖狐在后面道:“什么下一个?我只找你这一个。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用多费唇舌了,现在回庙里去捞我上来吧。”
江升平只觉得这家伙简直脸大如磨盘,道:“你不觉得刚刚咱们已经撕破脸了么?你觉得我会救你么?”
妖狐先是摇头,然后点头,道:“不觉得。会。”
好容易把其中的逻辑掰过来,升平道:“凭什么?”
妖狐道:“我救过你的命,像你这样正统的讲究本心因果的道士,必须救我来还报。”
这理由倒是正常,江升平皱眉道:“救我,什么时候?”
妖狐道:“你从天心派落入天变裂缝,是我一心护持,才保你平安到此。若没有我的妖力保护,你早就身死道消了。”
江升平道:“所以你救我的结果,是我肉身崩碎,只剩下残魂夺舍,而你自己反而得以保全本体,精神奕奕的跟我表功?”
他呸了一声,道:“我看是你用我的身体为掩护,保全了自身,我不找你要命已经便宜你了。”
妖狐道:“自然是我救你,不过你们修道人无耻在于,只要你本心里不认为是我救你,就可以不造成破绽。好吧,那我说一个你无法反驳的,那天净明放火烧房子,你却半夜惊醒,逃脱一劫,是谁在提醒你?”
江升平脸色一变,沉默不语。
那天夜里,他确实是听到一阵冷笑声才惊醒的,那声音他当然忘不了,毫无疑问就是眼前的妖狐。不管说那妖狐提醒他是为了私心也好,还是说就算没妖狐的提醒他未必不能察觉也好,事实已成定局,他的逃脱确实少不了妖狐的功劳。
妖狐看他的样子,心中已知结果,道:“所以说修道无聊呢,规则戒律太多,动不动就是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