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些目前还不想说的话,苏大少总有千万种方法让别人知难而退,然后再顺理成章的岔开话题。对此顾南乔心知肚明,她知道刨根问底纯属无用功,于是干脆放弃追问,不再管对于解决岳家兄弟的问题,苏以漾到底有何高见。
反正一会儿见到正主,就一切都有定夺了。
平心而论,从昨天晚上拿到了岳家兄弟的地址之后,顾南乔就一直静不下心来。或许是近情情怯,这种烦躁在谈判即将到来的时候发酵到了极致,以至于完全影响她的正常思维判断,说话做事都有些不过脑子。
不然也不至于,在来的路上跟苏以漾口不择言的谈论那些事了。
但这种挥散不去的心神不宁,居然在苏以漾几句不算开解的开解之下奇迹般得到纾缓,不由得让平时给别人当惯了定心剂,但万事都要靠自己的顾南乔,觉得十分神奇。
原来有人可以依赖,是这种感觉。
宋家村闭塞而偏僻,村子里一共也没有几户人家,村民们淳朴而胆怯,见到衣着光鲜的苏以漾和顾南乔,他们在意外的同时,眼里充满着茫然而拘束。
郑阑渡给的地址还算详细,到了目的地之后,就是按图索骥的工作。
但架不住村子内部设施陈旧,里里外外全是一个模样,路牌标识一应俱无,甚至连门牌号之类的东西都有些残破,以一言以蔽之,这里完全处于当地居民去哪都轻车熟路,外人却是两眼一抹黑,哪哪都不认识。
在闭塞的小乡村,手机导航这样的高科技产品彻底失去存在意义,顾南乔和苏以漾面对着一片漫无边际的阡陌纵横大眼瞪小眼,别说找个地标性建筑,压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以至于这两个平时从来不路痴,方向感极强的人,愣是绕了大半个村子也没找到所谓的“xx小院左手边第二户人家”,晕头转向之后,彻底不知道此刻身处在哪门哪户了。
在多次寻路失败之后,顾南乔和苏以漾都有点无语望青天。
“苏大少,这种情况,你遇到过吗?”顾南乔有气无力的问道。
苏以漾还在无力挣扎,他看着旁边的茅草屋,觉得自己宛如白日撞鬼,开始了无止尽的鬼打墙,看哪都觉得莫名眼熟,像是绕了好几圈。
然后他在飞土扬尘黄沙蔽日之中,长长叹了口气:“实不相瞒,为了研究地方戏,乡村调研我没少做,大碴子味的演出也看过很多场,不过像是宋家村这种偏远小乡村,我还真是一次都没来过。”
“合着你所谓的地方戏调研,都是去繁华大都市啊?”顾南乔抬杠似的逗了一句。
“小南乔啊,我是个商人,不是慈善家,更没有上山下乡的瘾。”苏以漾扬起那双漂亮的笑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乡村调研无非是为了整理资料,从而发掘商机,对于这种刚刚达到生存线以上,配套文化设施都没建立完善,经济发展完全支撑不起商业演出的地方,我来干嘛,扶贫吗?”
顾南乔被苏以漾耿直的大实话逗笑了,而后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宋家村环境闭塞,没有剧场,也没有戏台子,能听得懂京剧,品鉴得出水平高低的观众,更是近乎于没有。而岳家兄弟是什么人?——他们平生最好寻一知音,没了京剧不能活,为什么要躲到宋家村这种荒芜的地方,一住就是好些年呢?
这样的思绪一闪而过,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很快被喜悦冲淡。
当顾南乔终于从遍地的人烟罕至之中,看到那位站在路边晾衣服的大妈之后,居然莫名萌生出见到亲人般的激动,快步迎了上去。
“大婶,你好,请问你知道这附近那个xx小院左手边第二户在哪里吗?”
“什么玩意儿,几号院?”村妇穿着暗红色夹袄,一张口就隐约透露出乡土气息,她一撩眼皮,从上至下打量了顾南乔一眼,这才咧着嘴一笑。
“你是来找人儿的?瞧着你不像咱们这块的人儿啊,咋还找到这地方来了......姑娘,你直接说打听的是谁吧,宋家村乡里乡外就那么些人儿,你报人名比说地址熟得喽。”
“是一户姓岳的兄弟,他们是拉京剧京二胡的,早前是我们团里的台柱子。”顾南乔当即开口说道,想了想,她又问了一句,“对了,大婶,我跟你打听一下,他们兄弟这些年日子过得怎么样,他们......还在做演出吗?”
“岳家兄弟......拉什么玩意儿?”
村妇身上那件夹袄穿得旧了,近看时衣襟处透着黝黑的油光,袖口处显得有些肥大,当她端起那个装着衣服的脸盆伸腰的时候,只要动作幅度稍大点,就会露出一截丰腴而粗糙的手踝,显得有些不够体面。
而这样的不体面,在她听到岳家兄弟名字时发出的大笑声中发挥到了极致,那笑声尖酸刻薄,映衬着她那两条纹得高挑锐利的细眉,带着故作不明就里的调侃。
“在咱们宋家村这地界,拉牛车的,拉拖拉机的,再不济拉皮条的......什么都有,还真就没听说过拉京胡京二胡的,而且你说的那对兄弟,平日里日子那么窝囊废,还是那种有本事的人儿?”
“不是.....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顾南乔一皱眉,微垂的纤长睫毛遮盖着眼底的不悦,显然村妇言语间的尖锐和蔑然让她很不舒服,“您就直接告诉我,岳家兄弟住哪就得了。”
“啧,小丫头,原来你们城里人都是这么办事的哩?”
村妇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