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这样多好!”
杨信颇为得意地看着正在涌来的纤夫说道。
纤夫还不好找?
张家湾周围就不缺纤夫,实际上也包括码头苦力,毕竟真要说起来船到这里顺风的时候很少,绝大多数时候都得靠纤夫拉,整个杨村以北运河全程都必须常备纤夫。可以说从杨村开始三百里,除非特殊情况遇到顺风,否则全都得靠纤夫一步步把那些船拖过来,而张家湾城作为枢纽,那纤夫数量众多,而且都在附近搭窝棚聚集,一些条件好点的也不过有几间漏风漏雨的茅草房。
而这时候其实已经开始封冻。
毕竟已经是十月中旬,绝大多数纤夫都停下来,等待熬过接下来最艰难的冬天。
有这好事那不赶紧的。
浩浩荡荡的纤夫大军,一个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带着那些面黄肌瘦的老婆孩子,在锦衣卫带领下伴着那些闲人愕然的目光,浩浩荡荡涌向李家园林的如画市街道的垃圾带,在向着最繁华商业区的地标大厦包围,沿途一片避之唯恐不及的混乱……
他们很多人其实就没衣服穿,不说光着也差不多。
这是真正的赤贫者。
他们就像这座繁华商业城市底下污浊的泥土一样,尽管用他们的肩膀拉来了这里的一切,但这里的一切也都不属于他们。
土地不属于他们。
商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不属于他们。
他们一步步拉来繁华,但繁华又与他们无缘,他们挣扎所求的,仅仅是能在这片繁华中勉强活下去,至于和他们这片风吹日晒的黝黑相对的那片干净的青色,那就更是与他们恍如另一个世界了。
青色也在看他们。
那些拜祭李三才的青虫们愕然地看着这片土地上最卑微的颜色。
孙奇逢抬头看杨信。
杨信再次堆起满脸诡异的笑容向他举手致意……
“拿过来!”
杨信紧接着一招手说道。
后面锦衣卫立刻抬出张桌子,上面摆上一匹匹棉布,而前面锦衣卫带着那些纤夫走过来,在五丈外止住然后带着其中一家上前。这家男人身上还有件勉强能看的衣服,女人和两个小孩全是裹着麻袋片,那女人里面应该还有衣服,只是破破烂烂露肉的地方太多。他们还没等走到桌子前就一下子全跪倒了,激动地哭着什么话也不说,趴在桌前拼命磕头,那女人头上都磕出血了。
“都起来,本官奉万岁爷旨意查抄李家,另外向纤夫赏赐过冬衣服,你们还知道李家平日劣行的,可一一向本官检举。”
杨信和颜悦色地说道。
“回老爷的话,小的给李家拉了多年的船,从没见他们在钞关交税,而且今年六月李家船上一个人不知犯了何事,被他家的家奴打死装麻袋里沉了河。”
那纤夫说道。
“你这刁民撒谎!”
旁边一个青虫愤怒地吼道。
“你知沉于何处?”
杨信没搭理这家伙,而是继续问道。
“回老爷,就在那边的河汊里,那麻袋里装了石头,一时间冲不走,估计就被泥沙淤进去了,如今天冷水退,那里水深不及腰,多找些人过去用钩子搂或许还能找到,这是小人亲眼所见,绝无虚假!”
那纤夫说道。
“你过来!”
杨信对他女人说道。
那女人赶紧上前,杨信随即把面前的布扔一匹在地,迅速拉出大概十米几长的一段,一个锦衣卫立刻拿刀割断,杨信把这块布团了团,随即拋给了前面跪着的女人……
“拿去,回家做衣服!”
他说道。
那女人哭着磕头。
“至于你,去那边记下详细案情然后带路去捞,如果捞出来赏银百两,捞不出来也给你一两银子。”
紧接着杨信对纤夫说道。
后者立刻跟锦衣卫去记录案情。
“下一个!”
杨信看着孙奇逢笑mī_mī地说。
第二户纤夫过来,那男人不用他问立刻说道:“回老爷,小人见过李家的船上载私盐,而且不只一回,光小人拉过的船,一年就得最少几万石私盐,过钞关也没人管,小人记得船上的管事,若是好好想想也能记起日子。”
“很好,去那边记录!”
杨信满意地说。
然后他又撕一块足够这全家做衣服的布扔给纤夫的女人。
“下一个,话说难怪李家这么有钱啊,走私,贩私盐,杀人越货,这简直就是无恶不作啊,鹿太公,令郎嫉恶如仇,令尊亦以忠义著称,您来拜祭这样一个人,不知令尊在天之灵可安息?”
他朝鹿正喊道。
鹿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倒是那些青虫立刻骂起来,然后这个臭不要脸的又掏出了金牌……
“闭嘴!”
杨信举着金牌很干脆地喝道。
鹿正举手示意众青虫都别吵,然后他看着杨信,在孙奇逢和张果中的搀扶下站起来,先向杨信做了个揖……
“杨同知以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来污蔑一个逝者,难道就不怕天谴?你手中的确是护圣金牌,你的确为保卫大成殿而血战过,此刻老朽也只能以一个圣贤弟子身份,向阁下道声谢。然而杨同知以孔庙守护者自居,却甘为阉党爪牙,难道就不觉得愧对孔圣在天之灵?”
他说道。
“那么我请问鹿太公,您也是古稀之年,算得上耆老贤达。
那么您能不能拍着良心说一句,李家的财富是怎么来的?李家依法纳税还是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