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辽阳城东。
“杨佥事,咱们为何躲在此处?”
秦民屏低声问道。
他们从牛庄避开海城大路斜插东北,一路狂奔一百二十里,最终花了八个时辰到达辽阳,紧接着就被杨庆带进山林,然后钻十几里山沟到了这里,也就是白杆兵山民出身,最擅长就是这种长途行军,换别人这时候恐怕早就累吐血了。
哪怕这样也都一个个筋疲力尽地瘫在周围的黑暗中。
“等。”
杨庆说道。
“等什么?”
秦民屏疑惑地说。
“呃,其实我也不知道等什么。”
杨庆很坦诚地说道。
他的确不知道会等来什么,但无论等来什么,现在这个位置都是最好的,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在这里都会等到。
好吧,他前面的黑暗中,其实是直通鸦鹘关的大路,不过这时候去野猪皮那里不用到鸦鹘关,清河堡就已经是建奴的地盘,在夺取叆阳后,建奴的控制区早就把抚顺关以南的边墙完全囊括,明军的防线只是从奉集堡开始,再到威宁营和连山关,相当于原本边墙防御体系的三线。
其中重点是奉集堡。
从鸦鹘关出击进攻辽阳对野猪皮来说难度太高。
而连山关方向只能用于袭扰。
只有入抚顺关攻沈阳才是最合理的,而攻沈阳的首要一点就是切断沈阳和辽阳之间的联系完成包围,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拿下奉集堡,然后才能截断虎皮驿这条大路。同样沈阳,奉集堡,虎皮驿这个三角防御体系,也是辽东防御的核心,其他都是围绕这个核心布置的,包括在开原的驻军也是,开原的意义只在于让野猪皮无法强攻沈阳。
因为开原的明军会背刺他。
威宁营以南那些,只是为了避免建奴偷袭辽阳动摇沈阳大后方的。
至于杨庆躲在这里喂蚊子……
“有人来了!”
他突然用石柱土语喊道。
周围黑暗的山林中,所有正在休息的白杆兵立刻爬起来。
远处星光下的山路上,几点火把的亮光由远及近,杨庆向前挥了挥手,那些白杆兵迅速摸过去,这些山民做这个都熟练的很,完全就是悄无声息地在路边草丛中完成了潜伏,恍如一群扑击前的山猫盯着那几点火光。很快伴随着疾驰的马蹄声,六骑出现在他们的伏击范围,伴随一声怪异的口哨声,所有潜伏的白杆兵几乎同时扑出,瞬间六骑就被他们淹没,紧接着六个俘虏鼻青脸肿地被捆着拖了过来。
后面几个白杆兵很干脆地戳死了受伤的马匹。
“认识我吗?”
杨庆说道。
那几个俘虏战战兢兢地点头。
“我不喜欢别人说谎,告诉我你们是去干什么的?”
杨庆说道。
“杨佥事,小的就是偷运点私货给建奴啊!”
其中一个哭着说道。
“呵呵!”
杨庆呵呵了一下。
“有谁告诉我和他不同的?”
他紧接着问道。
其他五个面面相觑,刚才那个低头不语。
“杀了他们!”
杨庆说道。
几个白杆兵立刻把刀架在六人脖子上。
“我说,我说!”
其中一个尖叫着。
之前那个一脸悲愤地看着他。
“他叫马承林,伯父马汝龙是李永芳亲家,今天得知杨佥事正在赶来,害怕被杨佥事抄家,故此连夜赶往建奴那边,想让野猪皮派兵过来,城里马家还有佟家等家做内应让建奴攻下辽阳。杨佥事,小的只是他家的家奴,小的就是奉命而已,求杨佥事饶了小的性命啊!”
那人哭着说道。
“留着他俩,把剩下几个戳死!”
杨庆说道。
这就是他想等待的。
他在广宁折腾多日,辽阳不过相隔三百多里,消息一天就能送到,更何况他来这里一路上都是公开的,辽阳这边不可能不知道,他用孙得功一案直接可以说清洗了广宁世家大族,现在又带着白杆兵来辽阳,那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辽阳这边不可能没点反应。
石廷柱可是被他抓起来了,而石廷柱家族全在这里,他爹石瀚,两个哥哥石国柱,石天柱可全都是明军军官,还有这个马家,还有做贼心虚的祝世昌家,还有佟家的一帮子。
他们不可能不害怕。
这些家伙可全都是和建奴交往多年的。
既然广宁那边都能引寇入侵,那他们这边当然也会了。
杨庆就是等这个的。
这样的话……
“威宁营守将是谁?”
杨庆问道。
“杨宗业。”
秦民屏说道。
“呃,算了,他那些人气质都不像!”
杨庆说道。
杨宗业是山西人,援辽总兵之一。
明军这两年从各地不断调集援军到辽东,但绝大多数将领实际上真正带着的就是少数精锐家丁,剩下不过是临时招募的炮灰,就这些炮灰其实数量和实际也颇有差距。熊廷弼这两年多次整顿这个问题,然后这些将领为了避免他抓出来就在当地招募,但这些炮灰存在的意义只是用来糊弄熊廷弼,同时维持编制好用来领军饷。
这些炮灰自己也就是混饭吃。
熊廷弼自己的形容,发饷时候有人,听说要上战场跑了三成,还没走到战场就剩一半了,到战场上一哄而散了。
这样的人伪装建奴都没法伪装,不说别的在城外列个阵就看出来了。
明军里面除了不吃空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