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是给你的了,不害臊。”清砚抱着木盒停在他面前啐道。
秦洵手指往木盒上点了点:“那清砚姐姐与我赌上一赌?若是给我的,今日晚膳我想加一盘桂花糕。”
“若不是给你的呢?”
“悉听尊便。”
清砚将木盒往他怀里一塞:“是是是,拿走!”转身便往殿外去。
“清砚姐姐做什么去?”
“给你加一盘桂花糕!”
秦洵心情不错地将木盒放去桌上打开,盒中铺垫着厚软布,一柄合起的折扇置于其中,秦洵小心拿起,缓缓展开,白玉为骨,白绢为面,上绘含黛远山,缥碧河水,水面一叶篷舟,红衣人篷顶而坐,白衣人篷前仰头,各伸一臂,两相执手,寥寥几笔,未摹神态,秦洵却轻而易举从画中二人空面上瞧出温柔悦色,分明是当日他与齐璟于平州渡口乘舟横渡洵水去往广陵的情景。
靠右的绘山峦处,端逸的行楷题了一句五字诗:“青山应如是。”
秦洵弯起眸子笑啊笑,怎么也收不回满溢的欢愉。
当日他取文人一句诗擅改字音调戏齐璟,齐璟道待上一些时日好生应他,他还当那幅《南国》图即为回应,今日才知齐璟是打好了主意要陪着他这么胡闹一回诗文。
他以指顺着扇面上五字诗摩挲而下,笑着自语:“齐璟啊,幼时你斥我胡念诗文,如今一晃十年,你也这样不规矩了。”
多好啊,他就喜欢齐璟这样独独待他一人的不规矩,或许真如清砚所说,是他将齐璟诱得愈发不懂事了。
“你也真是败家,这样上好的玉骨绢面,还绘题此景此诗,我怎么可能真拿着整日把玩,肯定要回去当祖宗供起来没事烧香拜一拜的嘛。”秦洵又嘀咕一句,将折扇重新合好放回木盒,又好生盖了起来。
如此一来,他二人便当是结了誓了,虽不是什么生死相随的山盟海誓,但他恰恰偏爱这样清浅泛甜的欢喜。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青山应:如是。
齐璟在近亥时转醒,先前秦洵给他喂了药,又喂他喝了小半碗粥,一觉睡醒捂出身汗,顿觉身子舒适不少,唯一不舒服的大约是出汗后中衣黏在身上,不够干爽。
偏了偏头,见床边临时置一小榻,铺上了被褥,睡着个秦洵,许是担心他,秦洵这会儿眠浅,齐璟那边撑坐起身子的细微动静便将他惊醒了。
“怎么这时候醒,可是晚时吃得太少饿了?”秦洵掀被下榻,扶着齐璟坐好,手搭上他额头碰了碰,“还好,烧退了。”
“你今日不回府去?”
“你这样病着,我如何放心回府?我宿在你殿上本就是常事,不回便不回了。”秦洵披上自己外衫,拧了手巾来替他擦脸。
“还以为你这一回京又同你父亲置气离家,赖上我这。”
“这么说你是嫌弃我赖着你,齐青山?”
齐璟笑起来:“看到扇子了?”
“看到了,喜欢得很。”秦洵将手巾丢回盆里,想起那白玉折扇又抑不住笑出来,“不过那样奢侈,我可拿不出门。我在江南时听过好的制扇工艺称作‘水磨玉骨’,那所谓‘玉骨’也只是将竹木打磨得‘光如镜白如玉’,你倒好,还吩咐人打磨一柄真玉骨,叫我如何舍得带出门去,磕了碰了我可心疼死。”
“既说了要好生应你,自然马虎不得,若你真不舍得带这柄白玉扇出门,当日你回京我尚在江南之时,倒是另替你制了一柄,大约也是你欢喜的。”齐璟翻身下床来,搭上秦洵伸来扶自己的手,望着他笑道,“刚巧,那扇骨便是你所言江南的‘水磨玉骨’,在江南绘制好带回长安来,放在我书房桌案右手边的抽屉里,白日忘了同你说,你得空自行去取。”
“我听清砚说这白玉扇的扇面是你今早刚绘的,你这一大早回京后到底做了多少事?这又不是什么急事,哪日不是做,叫我怎么说你好。”秦洵替他将外衫披上身拢好,抱怨着他不知顾及身子,又道,“若非针包不在身边,我就将你扎成刺猬给你长长教训,前些日子刚以此吓唬过我那小侄儿,哭得老可怜了。”
“你总爱欺负孩子做什么?”齐璟哭笑不得,“是子煦的儿子?”
“嗯,怎么,我二哥平日还同你们说他儿子?”
“偶有提及,听闻似乎有些顽劣,子煦说起时颇有无奈。”
“没人治他罢了,我小时候顽劣,我娘不是打过骂过教训我吗?”秦洵替他系好腰带,“不过每次打骂过我也就老实一阵子,天性如此,难改,我那时倒是比较听你的话。如今长这么大了,我娘约莫也不好意思再动手打我,我回来时去上林苑见她一回,她待我平和多了,秦振海……据说他觉得对我有愧,我瞧回京后这些日子他确实有些想同我亲近的意思。”
“你们到底是父子俩,关系缓和些总是好的,你也莫要总是对秦上将军直呼其名,不像话。”齐璟往他发顶揉了一把。
秦洵将两臂搭上他肩,微抬了头将自己鼻尖与他的鼻尖贴上,低声道:“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你叫了十几年的父皇,还不是无端叫我觉得你待陛下感情颇为淡薄吗?”
齐璟长睫颤了一颤,沉默半晌,忽抬手就着这姿势缓缓将秦洵搂抱入怀,有些疲倦地头靠上他一侧肩上,似是轻轻叹了声气。
生病时人总是不自觉比往常脆弱一些,齐璟也不例外,秦洵圈住他肩背,有心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