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和云稹言辞咄咄的书生名叫屈不平,常自诩是屈原的后代,至于在是多少代的问题上,他却时常出错没个定数,好在十多年都去了,身边的好友也不在乎他如何说辞,竟稀里糊涂地信以为真,倒也赢来了不少的尊重。
无疑在这群人里面,他是说话最有分量的,屈不平自是不愿让云稹夺了他头牌的封号,漠然道:“你这人好大的口气啊!那东市门口说书匠有头有脸吧,他的老婆子平日里对街坊四邻更是呼来喝去,好不威风,然而有什么用呢?到最后还不是落了个落水狗的下场......”
“你刚才说谁?”
云稹似乎不大相信他说的话,重复地问了一句,怔怔地把快到嘴边的酒杯又放了下来,满面的惊疑之色全盖过了仆仆风尘。
见此情形,屈不平更是趾高气昂,自以为云稹已经被他唬住,涩声道:“东市说书人还有比那人火的吗?自然是羊叔子咯。”
此话当真?
这句话云稹说出口后就知道是白问了,暗自摇了摇头和雁衡阳面面相觑地望着,一时都显得吃惊无比。
突然屈不平的挚友孔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举起酒杯道:“可怜天下寒门子弟再无出头之日了,世间也再无羊叔子这等脍炙人口的奇才。”
羊叔子和他们的境况倒也和他们差不多,都是落第举子,不过他比较令人感到奇葩,就是有一张能说善道的嘴,东市里无论是三皇五帝的上古传说,还是秦时两汉英雄歌传,哪个没被羊叔子说的绘声绘色?
可是云稹和雁衡阳并不在意他的才能,比起这些只要羊叔子活着,以后无论是走到哪里,他都是羊叔子。
“哐!”
云稹的脸色登时变了数次,冷哼道:“你们可真是一群废物!实话告诉你们,黄巢的大军即将北上而来,到时候洛阳恐怕也难逃其手。然而你们呢?不思进取,空对着掺假的浊酒哭爹喊娘,难怪风雨飘摇的李唐不用你们为官,想来还是有些道理的。”
谁会想到云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谩骂指责他们几个,突如其来的怪罪倒让他们一时也说不上来话,各自暗觉理亏心虚。屈不平对此却颇为恼火,加之早就看云稹一副不顺眼的样子,道:“你说的好听,连羊叔子这等人才都挽救不回来,何以去救助天下九州的黎明百姓?”
云稹登时有了愤慨之意,狂饮了碗杜康酒,大喝道:“谁说我救不下他?”
此言一出,楼上的客人和楼下的游子蓦地齐刷刷投来了担惊的目光,要知道羊叔子八成是被当地的土豪钱枫捉去了,因为前几天他说的书,其中有一段就是在含沙射影地贬低着土豪劣绅,像钱枫这样斤斤计较的人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云稹鄙夷地打量着身旁怒气汹汹的屈不平,心中苦笑着念叨他的名字。
屈不平,乍听起来好像还真有路见不平的意思,但是后面的一句拔刀相助
倒不怎么适合他,大概是和他的姓氏有关吧!屈?如果是直,还真说不准有些英豪气息......忽然开口道:“钱枫的府邸在哪里?今天我不深入虎穴,岂不是被尔等自以为是的人看扁了吗?”
其中另一个书生像是半信半疑似的,试探着问道:“少侠,切莫因一时冲动而丧命,实不相瞒这杜康坊就是他私下的营生。这些年看不惯他的人很多,但是都没几个有好下场,你何必......”
云稹忽然心里一暖,拱手道:“兄台多虑了,谅他一个小小地方富绅如何斗得过我?休看在下虽是一袭布衣,但是布衣之怒向来是血溅五步,岂能由得他猖狂?”
这大话说的就像是南荒下雪般出奇,不禁让在场的士子们纷纷慨叹。
但是此刻的云稹早已大醉,望着那一副不堪入目的神色,更加恼怒道:“诸位仁兄若是不信,咱们今天先砸了他家的招牌再说,省的你们说我胡吹大气。”
话音刚落,只见云稹一招鹞子翻身悄然落在了一楼的阁台上,左手把这屋檐角落,右手拧在“杜康坊”的金字招牌上,怒气不断上涌,暴喝一声后直直地提了起来,不管是楼内还是楼外的人看到这幅情景皆不由拍手叫好。
看样子那些落第举子说的并不假,钱枫这个名副其实的老太爷肯定平时没做过什么好事,否则也不可能失民心如斯。
云稹一边说着一边将招牌扔起来,一脚踢得粉碎了,狂笑道:“诸位请看,金字招牌并不是牢不可破的!”
这些人平时都受尽了钱枫等大老爷的压迫,乍见有人站出来要替他们伸张正义,各是欢喜不定。
“滚开,滚......”
时间不长就来了一批耀武扬威的家丁,胡乱招手拨开围在杜康坊的民众,云稹还在阁楼角上迎风而立,默默地看着这群人呵斥。
阁楼里的二十来个士子现在已经开始担心了起来,这些人本来都是些胆子并不大的酸儒,猛地见这阵仗不由倒吸口凉气,现在是出也出不去了,眼巴巴地好像只有等死的份了,心里对云稹的反感已是到了极点。
“吆喝!这大冬天的是谁家狗在不听话的咬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顿时将所有人吓住了,不由纷纷纳闷道:这人到底是谁啊!他哪里来的胆子敢和老太爷挑衅,恐怕又是个毒药吃多了的寿星,急着找死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楼底下的一位汉子忽然手抡着流星锤劈了过来,道:“不管你是什么人,敢砸杜康坊招牌的人注定是死人,看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