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老这样盯着,顶瘆人的。”但桂青林的神态却被冯舒华看在了眼里,她嗔了他一眼。
“妈妈,你也在看爸爸呀。”桂青林未及答话,边上的晓军开了腔。
“我没有。”冯舒华分辨着。
“那你怎么知道爸爸在看你呢?”晓军觉得妈妈的回答太不符合逻辑了。
“可不,还是咱儿子说得对。”桂青林得意地笑道。
“好了,我们走了。”冯舒华抬头看了墙上的挂钟一眼,对桂青林说道:“还有点时间,你可以在办公室打个盹。”
“遵命。”桂青林笑嘻嘻地站起来,将三人用过的餐具收好,送进炊事间,然后将母子俩送出银行大门,直望着他们消失在视线之外。只是,刚转身走进办公室,还未及在木沙发上躺下,桌上的电话铃就响了。
这谁呀?他走到桌前,抄起了话筒。
“桂行长吗?”电话里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
“啊,是我,你是——”桂青林问道,他觉得那声音半生不熟。
“我洪达轩啊。”
“啊,是洪组长,你好。”桂青林想起来了,来电的是县革委办事组的组长,那位自己一搬进衙后街就来拜访的街坊。
“你现在有空吗?我想来你那里坐坐。”
“过来吧,我在办公室等着你。”桂青林虽然很想打个盹,但觉得人家一个组长开了口,不好拒绝。
他来谈什么?桂青林想着,银行归口生产指挥组,与隶属政工组的办事组没有太多的联系。但也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莫非是为了他老婆和冯舒华起争执的事情?
桂青林没有猜错,这位洪组长就是为这事来的。只不过他不是来找茬子,而是要替自己的老婆羊琼华向冯舒华道歉,烦请桂青林转达。
前天傍晚,羊琼华满面愠色地回到了家中。看到她那样子,正在家里看着报纸,等着她做晚饭的洪达轩不解地问她:“又和谁置气啦?”
“还有谁,不就是那些学生家长?”羊琼华将手中的包包往放着坐垫的木沙发上一扔,顺势重重地坐了下来。
“为什么事?”洪达轩知道,现在学生都成了头上长角、身上长刺的小闯将,很难管。
“说我们让学生在学校整地种菜是荒废学业、耽误孩子。”提到这事,羊琼华很是恼怒。
“你怎么说?”洪达轩关心的是这个。
“说学生必须学工学农学军。”羊琼华不假思索地说道。
“这没错啊。”洪达轩看着她,觉得有点难以置信:这样的道理,谁能说不是,又怎会引起争执?
“谁说不是?一个细娃娃,读那么多书干什么?知识越多越反动!”看见丈夫肯定自己的说法,羊琼华来劲了。
“等等,你说什么,知识越多越反动?”听她这样说,洪达轩皱起了眉头,“你是这样对对方说的?”
“是呀,有错吗?”看着丈夫的明显变化了的表情,羊琼华有点懵了。
“当然。”洪达轩非常肯定地说,“照你这样说,还办学校干什么?科学研究都不要干了!”
“那,现在不都这样宣传吗?”羊琼华不解了。
“说法不也是人捣鼓出来的吗?能都信吗?”看着老婆愣愣地坐在那里,洪达轩觉得这婆娘真不开窍,教也教不会,“真要治理国家,没有知识怎么行,你还认为上头真看好那些只晓得扁担倒下来是个一字的大老粗?”
原来如此!羊琼华恍然有悟。
“说说,你到底跟谁起冲突了?”看着她傻傻的样子,洪达轩好气又好笑。
“当时不知道,后来听人说叫什么冯舒华。”不提对头还好,一提羊琼华气就来了。想想对方给自己制造的难堪,她就羞恼得不行。
“你什么人不好得罪,要去惹她?”一听是冯舒华,洪达轩不由得将报纸放在了一边。
“不就是一个镇打击办主任吗,”羊琼华不以为然了,“有什么了不起?”
“你知道他丈夫是谁?”洪达轩觉得这女人真是傻得可以。
“我打听清楚了,是人民银行的革委会主任,”羊琼华看了丈夫一眼,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你不也是县革委政工组的办事组长吗?不讲比他强,至少级别是一样的,有必要那么在乎吗?”
“你呀!”听她这样说,洪达轩觉得她真是不可理喻了,“我告诉你,你所知道的都是旧闻,下半年,她丈夫桂青林就要出任县党的核心小组副组长,兼任县革委会副主任,分管党政群这一线。”
“那不就是原先的县委副书记?”羊琼华似乎明白了什么。
“岂止如此?”洪达轩白了她一眼,“我也打听清楚了,他上面有人罩着,前景好得很。”停了停,又说道:“别人巴结都来不及,你倒好,和他老婆吵架。要知道,他今天是行长,明天就是我的顶头上司了。”
“那怎么办?”听丈夫这样说,羊琼华有点急了。她这会才明白,为什么冯舒华一家搬进衙后街,丈夫要主动去联络,敢情对方还真有点来头,不是自己想象的那种土里土气的公社干部。
“怎么办,还不是我去疏通?”洪达轩没好气地说道,“跟你说,以后遇事多想想,不要老给我惹麻烦!”
“我又不是故意的。”羊琼华分辨着。
“故意的我就不是这态度了。”听她这样说,洪达轩又要来气了。见她还坐在那里,便催道:“怎么还不去做饭,要饿死我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