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越此番进犯大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不大挫其锋芒,即便这次击退东越,一旦其休生养息,肯定会重振旗鼓再次挑衅。之前贺家兄弟镇守南疆,东越便多次蠢蠢欲动,贺家兄弟不求功劳但求无过,每次都是打退对方便撤兵,是以助长了东越气焰。
云阳伯李乾与赵沉不谋而合,打得都是全灭东越十五万精兵的主意,否则只是击退,他们跟贺家兄弟有何差别?赵沉有赵沉的计划,李乾也要为李家谋划。既然千里迢迢来了,就要立个大功,东越不比胡人悍勇,这十五万精兵养得不容易,此次一败,数十年内无力再犯。
车里土司熟谙南疆各处地形,带着大唐使臣秘密潜入其余四处宣慰使司,除了被东越作为防守之城的孟养多费了几日功夫才跟原来的孟养土司碰面约战,其余三处都很快便达成了同盟协定。
一切准备就绪,十月下旬,李乾亲自率领大军进攻。
赵沉要带两万精兵绕路潜到咔咔山山谷,以断东越大军后路。这是个重任,也是个险差,一旦正面迎敌的大唐军队落败,东越大军一回头,再与前来接应的东越援军前后夹击,赵沉等人九死一生。
纵使李乾志在必得,季昭仍然不放心,扯住赵沉的缰绳执意要与他同去。
赵沉一身戎装骑在马上,低头问他:“你去做什么?这次连我也要上阵杀敌,你去了,是能打死两个敌人还是能劝他们投降?好好在这里等着!”季昭脑子聪明,他愿意让他显摆显摆分些功劳,也算是历练,但持刀杀敌这种事,不适合季昭。
“世兄你别小瞧我!”季昭扬着脖子辩解,“咱们出来半年多,我早不是当初那个连弓都拉不满的大少爷了,我是没世兄功夫好,跟在世兄身边杀两个敌人却没问题!”伸手拦在赵沉马前,非去不可。赵沉活着他就活着跟他一起沾光,如果赵沉出事,他回去宝珠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少年目光坚定,肤色微黑,跟在京城时确实判若两人。
赵沉看看前面已经集结好的军队,沉思片刻,将季昭叫到身边,俯身与他低语:“我给你一千人马,如果……”
季昭听完,背上冷汗涔涔,瞪着眼睛道:“他们敢!”
赵沉笑了笑,“或许敢,或许不敢,咱们只是以防万一。季昭,我可把性命交到你手里了,别让我失望。”拍拍季昭肩膀,纵马离去。
季昭站在原地,看着赵沉指派一个千夫长带兵出列,然后直接朝队伍最前方行去。
此时天刚刚破晓,在那个千夫长走到自己身前时,季昭心头忽的涌现一股豪情,命人将战马牵来,他对千夫长下了命令:“带上你的人,跟我走!”
三日后,李乾率领的唐军势如破竹,一举夺回孟养宣慰使司,瑞王领部分兵马安顿几处宣慰使司,李乾继续率军追击东越逃军,命贺家兄弟各率一万轻骑从两翼阻断逃军,分担东越兵力,免得赵沉拦截失败。
贺家兄弟领命而去,一东一西,走到半路却都命令军队停下,按兵不动。
兄弟二人在南疆驻守多年,身边也培养了忠心耿耿的属下,譬如这次带出来的兵马,都唯他们兄弟马首是瞻,虽然心里奇怪为何在此停留,也没有人提出质疑。
贺汝芳跨马站在一处山头,看着下面的东越大军潮水般往咔咔山的方向退去,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皇上命他们兄弟二人戴罪立功,只要击退东越,他们就能将功赎罪,而全灭东越军队,功劳由赵沉跟李乾分,只会衬得他们兄弟更加无能。所以他们不能让东越灭军,等东越将赵沉的两万人马灭得差不多了,他们再去追赶,到时候再将过失推在赵沉拦截不力上,那时赵沉早已跟他的手下一起丧命了,只能当个冤大头。
身后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贺汝芳震惊回头,只见约莫五百铁骑风驰电掣朝这边赶来。
斥候朗声回禀:“将军,是忠义侯世子季昭!”
“他怎么在这里?”贺汝芳皱眉,命人把季昭领过来。年前母亲来信有意把他女儿珉君嫁给季昭,后来虽没了消息,贺汝芳对季昭也是另眼相看的,可惜季昭跟在赵沉身边,他那仅有的好感早就消磨没了。
季昭这半年个头长了不少,披着一身铠甲骑马逆光行来,自有一股勃勃英气。到了贺汝芳身前,他并未下马,朝贺汝芳拱拱手,沉着脸道:“贺将军,王爷此番身负监军之责,虽身在后方却心系前方军情,特命我领人代其督军。斥候报两位贺将军半路逗留,我本不信,谁料……敢问贺将军这是何意?”
少年单身匹马困于万余精兵之中,正气凛然,身上贵胄之气竟毫不逊色于瑞王。
贺汝芳已过四十,却被季昭一番话问得额头见汗。早就听闻瑞王文韬武略,莫非料到他兄弟二人不会尽力而为,才派了季昭过来?更甚者,是京城的皇上运筹帷幄,提点瑞王多加留意他们兄弟了?
他心中惊涛骇浪,季昭扫了一眼山下大军带起的尘土飞扬,大喝道:“军机延误不得,贺将军还不快率军拦截!若因贺将军无故违令放虎归山,伯父休怪小辈不顾旧情在王爷面前实情相告,告辞!”言罢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将军,要不要……”贺汝芳的心腹悄声问道,对着季昭背影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贺汝芳盯着季昭从容离去的背影,咬咬牙,率先朝山下冲去。
他冒不起这个险。
听命阻拦东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