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日出较晚,纵使卯时已过、辰时到来,天上依然只能看到少许亮白。(阅读请访问)
张如晦睁开眼睛,从榻上直直的坐起身来。此时正值卯辰交替之际,连续多日以来,张如晦都是在这个时分醒转,时间上不差一分一毫。
然后当他轻手轻脚的穿上衣物,准备敲门叫醒岳银瓶的时候,一个中气足到有如雷鸣的声音却从隔壁的房屋中破壁而来。
“幼安,都六更了,怎么才起床?师父让你每日五更起身习武,合着这话被你小子都给拉到茅坑里了是吧?”
张如晦沉默了一下,随后走到另一间屋子的门前,以适中的音量答道:“老丈,在下是投宿在贵府的张如晦,并非是什么幼安……”
可惜这位老丈不光记性不佳、嗓门极大、脾气极差,听力也不甚灵光:“还鬼斧?你就鬼画符吧!成天跟着那帮江湖骗子瞎糊弄,看看你到时候能练成个什么东西!”说着,屋内就传来了有人下榻穿鞋、抄起搁在墙边的家伙开门就要打人的声音。直到拉开门后,气势汹汹举着拐杖的老丈才发现门口不是自己的徒弟,这才愕然地放下了拐杖,直愣愣的转过身去,耷拉着手回到床边坐下。
对此,张如晦只能无言以对。
那日,陆清远让张如晦和岳银瓶住到村子的东头去。原因很简单:这座村子世代农耕,横竖也没有什么外人前来,一户人家之中能腾出一间空房就不错了,哪里还有让他们一行五人——玄裳已经露过脸了,必须也算一个“人”——住的地方?
天幸,这座村子的东头还有一户人家,里面只住了一位老人。原本还有位年轻人也住在这里,据说是老者的徒弟什么的。(阅读请访问)后来年轻人走了,于是这里就只剩下了老人和几间空房,恰恰可以让张如晦等三人住下。
“不过你们要小心点,那位老伯……”陆清远咳嗽了两声,又指了指自己的头,“年龄有些大,这里可能有些不大灵光。”
只要还是个人,但凡上了年龄,头脑难免会有些不大灵光。当年李家道的李宽亦不能免俗,更何况是一位糟老头子?张如晦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理解。忽的他又想到了一节,赶忙问道:“能教徒弟,这位老丈……会武?”
关于这一点,陆清远方才也没怎么问清楚,只得再凑到村长的身边去请教。只听见村长鼻子一哼,双手一叉:“哈?阿根会功夫?要是那两招也算功夫,那我岂不是也会?”言语之中对那位土名阿根的老丈极为不屑。说着,他还操起锄头左挥右打了两下,一副“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样子。
张如晦瞧得直皱眉头,尽管这几招多少的确有些武功的架势,可是招式简单粗鄙,的确完全谈不上什么高深。可是当他看向岳银瓶的时候,却罕见的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张如晦压低了声音问道。
岳银瓶摇了摇头,同样轻声说道:“这几招……似乎是军中的招数。”
张如晦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村长老丈使的那两下子不要说是神气内蕴,就连徒具其型四个字都称不上。要分辨一位乡里老者胡拨乱打的几招究竟源于何处,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太难了些,毕竟张如晦自林灵素处所学的还是以道术居多。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只有岳银瓶这等家学渊源才能分辨出来。
“那位老丈就算投过军……也不是什么问题。这等穷乡僻壤之地,乡民教授上几招武艺防身想来也属正常。”
岳银瓶的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不过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等到张如晦带着岳银瓶和玄裳到了村子的东头之后,才终于晓得了村长为何谈及这位名叫阿根的老伯是那般神情。
首先,他是个“外姓人”。
其实在这个村子中,外姓倒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纵使一个村子终归以宗族为主,有那么一两个移居此处的外姓人也不是什么大事。更况且阿根还是一位耄耋之际的老者,人们逢及总也会尊重上一些。
可如果是一位听力既差、脾气更差、还时不时发神经的老者呢?
“有时候到了大半夜的,阿根还操着他的那根棍子跑出大门,嘴里也不知道鬼喊鬼叫些什么,非要将半个村子的人都吵醒才肯罢休。”说到这里,村长仿佛是为了加强自己言语的说服力一般,又补上了一句,“阿安说是要出去闯荡江湖,依我看呐,多半还是被他这个疯子师父给逼的。走了也好,总比一天到晚在这里干耗着什么东西都学不到强得多。”
“阿安”自然就是阿根的那位徒弟“幼安”了,给他起名字的大概也是位饱学之士。只可惜落到了一位半疯癫的老头手中,每日饱受喝骂也就罢了,晚上连个觉都睡不好。这位“幼安”不早些遁逃还更待何时?于是阿根老丈就孤零零的一个人住在村子的东头,也没有人跟他来往,连个能说话的对象都找不到。
说老实话,这位阿根老丈多少还是有几分傲气的。别人不同他来往,他也同样不和别人说话,哪怕张如晦一行三人住到了他的家中,他也一样一言不发,冷眼旁观张如晦每日早出晚归。张如晦每日能和他说话的唯一机会就是像之前那样,被老丈误认为是徒弟幼安,然后被叱来骂去上两三句。
不过阿根的这种态度也只是针对张如晦,比如他对岳银瓶的态度就会和蔼很多——虽然也仅限于眼神。每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