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由于事不关己的缘故,再加上闹腾了半宿,客栈里的人几乎全都躺下安心睡觉了。
唯一的例外大概也就是沈源,他心中始终惦记着那几百两的银子,就算跟大家打了通铺还始终辗转反侧,一听见张如晦进门的声音就立刻起身,连外袍都没穿上就过来了。
“道长,钱追回来了没有?”说完这话后,沈源才看见张如晦肩上扛着的是个人,“道长,这这这……”
“幸不辱命,我将罗烨带回来了。”张如晦浑然忘了压根就没人给他下过什么命令,自顾自的就将罗烨扔到了地上去,“这会儿府衙应当还没有什么人,等到天亮了再把他交到州府那里去好了。不过那些金纸可能要作为证物先一并交上去,所以现在先不能……沈公子?”
只见沈源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指着躺倒在地上的罗烨就开始呵斥是呵斥而并非是大骂,可以看出沈公子毕竟还是有教养的人,说来说去也就无非是那几个词,就连张如晦多少也有些听不下去……
“沈公子,他被我下了定身咒,你就算再怎么骂他我觉得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的。”
骂人要的不仅仅是骂出来的感觉,他人的反应才是爽快的根本来源你骂一块石头会有感觉么?闻得此言,沈源才沮丧的住了口,愤愤然一脚踹了上去。
……结果这一脚还落了空,让沈公子一屁股就坐倒在了地上,看上去比之前罗烨从天上掉下来还惨烈,连之后去府衙都是坐轿子去的。
而事实上开堂审理这桩案件的效率极高,沈家在当地再怎么说也有点势力,再加上张如晦有个道士的身份,几乎只是在堂上走了一圈就完事。
不过说完事还有些为时尚早了些,毕竟沈源根本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毕竟道宫人手还是不足,调集不出来什么人给他做法事,就连河图派那些人都被抽走了一半。
所以这件事最后还是落到了张如晦的头上,依沈源的想法就是“张道长擒住了罗先生,那岂不是更有道行些”。而张如晦也乐得履行职责,横竖面前也没有什么太要紧的事不过这个想法仅仅只保留到他走出府衙的那一刻。
当时恰巧曹守正带着几名师弟走进府衙,随行的还有一位女子。虽然脸上蒙了面纱看不见面容,但光是那一对顾盼生辉的眸子就足够令人浮想联翩。
张如晦仅仅只看了女子一眼,心头就咯噔了一声。尽管他表面上已经装的足够平静,连瞳孔都没有放大半分,可袖子下的指甲已经狠狠地掐入了肉里。等到河图派的一行人走过时,他单独拉了一下曹守正,示意对方留下来。
“张道友,你这是……”
“哦,没……太大事,我就想问问,刚才那位姑娘是……”
曹守正原本以为他有多大事,脸上表情都紧张了起来,听到这话后才摆了摆手:“哦,你说那位燕姑娘啊。”
“什么?”
“燕姑娘据说闺名叫燕伽陵,师父特地交待下来的,说是身份要紧,算是我们河图派的贵宾,要我带着师弟们好好伺候着。这不,燕姑娘说是要来府衙办些事,我也就眼巴巴的带着她来了张道友你有什么事……”
再之后的话已经传不到张如晦的耳朵里了,他甚至连自己是如何跟曹守正告别、怎么走回客栈的都不知道,一直等到他撞上池夜来被踹了一脚后才反应过来。
“那个……池姑娘。”
“什么事啊?”池夜来显然对于张如晦走路不长眼极为不满,“想什么呢你?走路都不看着点。”
“有句话……是形容非常非常巧合的事情……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一脚踢出个屁来怎么啦?”
“没事。”张如晦摇了摇头,继续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他在心里将后半句话默默地补了上去,“那还真是……巧极了!”
那双眼睛对他来说太过熟悉,甚至可以说是他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而他坚信自己对于对方同样的难忘。要不是他现在这幅落魄的样子和当初判若两人,估计又少不了一场恶斗。
在这个天剑即将出世的紧要关头,她来这里干什么……还用说么?
张如晦猛的捏紧了拳头,他原本对于天剑的事情抱着不支持不干涉不反对的态度,那群江湖客爱怎么闹都好,自己只要安然离开凉州就行。
而现在这个想法已经改变了。
张如晦猛的将榻上放的几本经书都扫到了一旁,弯下腰将那枚一直系着不离身的黑石子解了下来,贴在了眉心,以神念缓缓地浸入其中。黑石在张如晦的神念扫视之下逐渐变得透明,开始一点一点的发出光来,最终竟然变成了琉璃琥珀一般的形态。
海量的经文咒语疯狂的出现在张如晦的心中,其中还夹杂颇多俚语俗语,喝爹骂娘之声竟然也有不少。张如晦完全无视了那些混淆视听的语句,直奔最核心的那句话。
我之神乃雷之神,我之心乃天之心!
天下人都知道林灵素有一部《五雷玉书》,中间记载了他毕生所学的五雷法。可惜除了已经同样销声匿迹的王文卿以外,没有半个人看过这部五雷玉书的内容。
也同样没有人知道,所谓“五雷玉书”,其实就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小黑石头罢了。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神霄玉”,象征了从开派以来总共就只有两个人的神霄道法统。
换而言之,张如晦是除了林灵素和王文卿以外第三个可以自称是神霄道门人的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