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咔嚓一声,在安静的街道上尤为响亮。
顾之棠看江暮云若无旁人的吃苹果,愣了很久。等他把苹果啃得只剩下一个核时,顾之棠才后知后觉把脑袋缩回来,不敢再看窗外的情形。
不知为何,心跳得有点快。
她轻轻抚了一下胸口,正想为江暮云此举找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时,又听见外头一阵喧嚣。
人群中有小娘子开始叫起来,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状元郎游街饿了,大家不要砸香囊,砸水果!”
又有人喊了一句:“状元郎接我桃子!”
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水果扔过去。
紧接着,除了小娘子的叫声外,还有衙卫的惨叫声。
顾之棠他们看着酒店老板的女儿噔噔噔从眼前跑过去,特别实诚的从厨房里搬出半截冬瓜来,激动得满面通红。
那厨子正打算切了下锅呢,半路被抢了,忙在后头追着要食材。
“诶,娘子娘子快还回来!”
老板女儿才不理会他,打开一扇窗,激动道:“先让我砸,砸到了就是我的!”
然后就扔下去了。
顾之棠呆了一瞬,然后偷偷摸摸,趁着场面一片混乱的时候逃走,不敢再留下来观摩这异常惨烈的情形。
那天,果农的生意异常火爆,所有摊面都被一扫而空。
顾之棠不知道后来江暮云是如何脱身的,只知道当天的衙卫有个倒霉鬼被砸晕了。
皇帝听闻后,居然夸这个新科状元容姿摄人,少年英才,有此盛况更当赞誉。龙心大悦之下,又是好一番嘉奖,君臣一片和谐。
……果然大家对于美男的忍耐和纵容,总是要出乎常人所料。
等回了监舍,顾之棠刚坐下想倒杯茶水来喝,一抬头就看见姜礼一脸淡漠的站在自己边上。
顾之棠一怔,随后对他尴尬一笑,也不知道这招呼是不是该打。
毕竟姜礼平时总是目不斜视,从来不搭理人,今天这般行径,着实反常。
好在姜礼也不让顾之棠尴尬太久,他极快的道:“有人找你。”
然后,又很快离开。
顾之棠一头雾水,不太明白这个时候是谁来太学找自己。
太学的监舍,一般不是太学学子进不来,等来到姜礼告知的地方,见到那人时,顾之棠面色一变。
因为那人,居然就是许久未曾见过的穆征。
穆征平时轻易不出庄,这一次突然造访,想必有大事了。
顾之棠快步向前,不自觉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是我交代你的事情有进展了?”
穆征摇头。
见他还是一问摇头三不知,顾之棠有点火了,咬牙道:“没有进展你来找我做什么?”
穆征沉默片刻,不答反问:“我接到消息,开春之后,昌国朝贡的队伍就出发了,应该还有一个多月就能抵达京都。云娜跟穆远随行,一路上京。你……你果真有法子能阻止云娜和亲?”
大齐的皇帝已经是个老头子,云娜还是花朵一般的年纪,于公于私,穆征都不希望云娜入后宫。
他孑然一身,除了胞妹,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也许此生他都要客死他乡,他不想云娜也要经历同样的事情。
顾之棠冷眼睥睨他良久,冷声道:“我只知道,做交易都是各取所需。你几次三番问我云娜的事情,我知道的都说了。并且再三和你保证,这件事我有转圜的余地。可你的诚意,我却没看见。还是你想让我办的事情是事情,我让你办的事情就不是事情了?不能拿出对等的筹码,我凭什么继续合作?”
顾之棠有点生气。
江家的事情,至此还是一筹莫展,她很着急。
穆征未必像他表面那样那么老实,他不说,她就逼着他非说不可。
果然,在听见顾之棠一番话之后,穆征阴郁的面色有瞬间的扭曲。
他抬起头看顾之棠,发现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冷然,桃花眼不再是潋滟春意,而像寒梅一样带着刺骨的寒霜之感。
在她的逼视之下,穆征一咬牙,没有再犹豫,痛快说了。
“我手中是有筹码,大筹码,但是和此事并没有什么干系。”
还有一个不愿意说的原因,那就是,其实他还是不信任顾之棠。
面前这个比女孩子还要好看的少年,看着身体瘦弱,弱不禁风,不像是经历过什么挫折苦难的人,是一朵精心浇养出来的富贵花。
这样在锦绣堆里长大的人,就算有手段有城府,又能有多厉害?
而他所虑之事,除了云娜的亲事之外,还有他己身的安危和机遇。他手中的筹码,若是运用得当,说不定可以令他从泥潭里翻身,再回故土一展身手,手刃仇人。
穆征有所保留,不想过早的抖露手中的筹码,但是却还是不得不出门来找顾之棠这一趟。
因为除了顾之棠之外,他居然找不到人可以说。
穆征略微忐忑的看着顾之棠,想要看她的表态,哪想顾之棠还是正正端坐着,只是眸中嘲弄和不满一丝不减,还是含着煞然的冷意睨他。
未曾想她居然这么沉得住气,穆征微微一怔,略微犹豫过后,惨然一笑。
“也罢了,今日我出门来找你,也是别无出路。除了你之外,也不会有人多看我一眼。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与你说了罢。”
言语间,带着淡淡的苦涩之意。
或许在他人眼中,他这个沦落他国的质子,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是一个可以随意欺辱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