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低头沉吟,自语道:“这年假虽长,却不至于兴师动众把行李都搬回来。毕竟上元节后,四郎还是要回太学的。我轻点过她的东西,并未见着少了什么。”
顾之棠也是一脸莫名,正想应和顾夫人一声,话到唇边却改了口:“我……我并不知道落下了什么,可总有少了什么的感觉。”
三人面面相觑。
就在谈话间,那自称顾之棠同窗的人便被领进来了。
正是江暮云。
彼时顾之棠手中正夹了块肉,瞧见他,以及……他肩头盘着的那只小狐狸,肉块一下子吧嗒掉了。
那狗蛋眼尖无比,见肉掉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顾之棠跟前,叼了那块肉躲一旁去大快朵颐。
她知道她落下的是什么了……她把狗蛋落下了。
顾之棠羞愧。
江暮云笑吟吟的,先对着顾成业和顾夫人见礼,随后偏头对顾之棠道:“四郎,我把你的狗蛋送来了。”
这一声狗蛋,叫得可谓是顺口无比,丝毫不见勉强。
顾成业疑惑道:“哪里来的狗蛋?是狗还是蛋?”
“是四郎的狗蛋。不是狗也不是蛋,是狐狸。”江暮云解释。
“不,是你的狗蛋。”顾之棠的面色憋得有点红,想撇清关系。
她本意是想要作弄江暮云才取了这么个名字,时日一久叫顺口了也就定下来了。可她在顾成业面前自诩是个温文儒雅的读书人,取了这个粗俗的名字,顾成业肯定要取笑她了。
江暮云无辜道:“初时确实是我的狐狸,但是送给你后,便是你的狗蛋。名字还是四郎取的,四郎忘了?”
席上一时安静。
顾成业的目光也落在那只狐狸身上,他看了看狐狸又看了顾之棠,随后大笑起来。
“好名字好名字!不愧是四郎取的!长得真像狗蛋!这狗和蛋何其传神,又像狗又像蛋,可谓狐如其名!”
这狐狸让顾之棠喂养半年后,身体圆滚滚的,哪里还能瞧出作为银狐的威风和灵巧?性情像狗,长得圆滚滚像蛋。
顾之棠拍手,应道:“不错!”
江暮云笑容一顿,很快恢复如常,也跟着瞎说:“确实好名字。除了四郎别人也取不出来了。”
正在吃肉的狗蛋抬起一双狐狸眼,随后低下头去,不过几口,一块五花肉便吞进腹中。
还不够,又凑到顾之棠脚下,撒娇的蹭了蹭,还想再来。
顾之棠因把它遗忘了,心中愧疚,于是专心喂它。
至于江暮云,则是留给顾成业招待了。
失礼?
在她将军府不存在失礼这个词。更何况她和江暮云是什么好兄弟吗?不是。
等她喂好了狗蛋,再抬起头来时,发现江暮云已然坐在自己身边,一副要用饭的架势。
恩??你不是来送狗蛋的吗?狗蛋送到了你怎么还不走?
顾之棠那不加掩饰的眼神,让江暮云瞧见了。他拿着筷子,悠悠笑道:“实不相瞒,我与狗蛋一人一狐饿了一天,此番便不客气啦。”
说不客气便真不客气了。
他似乎真是饿得狠了,虽然咀嚼的动作虽然优雅,但是进食的速度却很快。
顾之棠看他微微鼓起的腮帮子,瞧了几眼,然后收回目光。
而顾成业则是道:“一天没吃东西?!这还了得?”
说着,居然动手帮江暮云布菜。
他喜欢吃得多长得壮实的小伙子。他家四郎吃得不多,每次吃饭顾成业总是要担心不好养活。
见江暮云饥肠辘辘吃得欢快的模样,他心中欢喜,又给他堆了满满一碗。
江暮云明显怔住了。
他抬头瞧顾成业,片刻后眼眸中荡出一片笑意来:“那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成业却不知道想到什么,讪讪把手缩回来,尴尬道:“弹棉花经常说我不懂礼数是个莽夫。你们这些文弱书生的规矩大,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还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此番是我失礼了。”
“弹棉花是谁?”顾之棠抓了个重点。
顾成业哼了一声,好不生气,“还能是谁?就是江孝那个老顽固!天天弹啊弹,弹劾完这个弹劾完那个!老子放个屁他都要弹劾我有辱斯文!他以为他在弹棉花吗?!”
于是,弹棉花由此而来。
顾之棠悟了,这是她老爹给那位江孝大人取的绰号。江孝大人是谁?江暮云的老父亲。
……差点忘了,江暮云还在。
顾之棠不由得侧过头去,瞧他一眼。本以为他这种尊师重道的人,听见别人如此非议他的父亲,应当不快,至少也该维护几声的。
哪知江暮云居然嘴角含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仔细一瞧,居然还能瞧出……兴奋的神色?
顾之棠觉得,自己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好。
顾夫人忙暗暗拽了一下顾成业的衣袖,警告的瞪他一眼。
顾成业意识到自己失言,尴尬得不行,喝了一碗酒以作掩饰。末了,假装若无其事哈哈大笑,“贤侄莫要放在心上。我和你父亲感情可好了。你就当做我放了屁吧。”
江暮云很是乖巧的没有放在心上。他重新拿起筷子,把顾成业给他布的菜吃了个干净,随后叹道:“将军府的饭菜真好吃。”
顾成业经不得夸,一夸便忘形了。他笑道:“那是!”
“我可以住下来几天,多尝尝贵府的手艺吗?”
“哈哈哈自然可以。”
笑完顾成业沉默了。
江暮云笑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