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啊,”薛韧打开领口,意味深长地道,“这三伏天当真闷热干燥,若是此时放上一把火,火势势必滔天。”
此言一出,场中多数人眉头一松,豁然开朗。
“兵法第十二篇:火攻!”王矩瞪大双眸暗暗点头。
薛韧又仰天道,“想必今日的四方星宿官,应是他们四位没错吧。”
孙子曰:凡火攻有五:一曰火人,二曰火积,三曰火辎,四曰火库,五曰火队。
此番薛韧所指,自是焚烧敌军粮草积蓄,是为二曰火积。
然而薛韧最后一句话,不懂兵法的诸派领袖全然摸不着头脑。
孙子有言:行火必有因,因必素具。发火有时,起火有日。时者,天之燥也。日者,月在箕、壁、翼、轸也。
其意指火攻前需选择有利的“时”和“日”,有利的“时”便是气候干燥的时候,三伏天自是最佳,而这个“日”则是指明月轨迹运行到“箕”、“壁”、“翼”、“轸”四个星宿的位置,因为届时必为起风的好日子,而这样的日子,每七天便会出现一次。
民间传说,当年的诸葛亮便是因懂得这观星之术才使其对气候的变化了若指掌,常能知晓何日起雾,何日起风,何日起雨,并对症下药,因时施计,这才造就了一代能掐会算神乎其神
的卧龙军师。
孙子于火攻篇中还有一言:夫战胜攻取而不惰其功者凶,命曰“费留”。
意思是说打完胜仗夺取了土地城邑之后,不能及时巩固战果修明政治的,很是危险,甚至是“若水之留,不复还也”。
这耶律阿保机攻下三关,忙于治理疾疫,自是无暇管理。
如今尽得天时地利,确是发兵火攻的好日子,不过…尚缺人和。
自古常言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人和,这纵火之要任,该让谁去呢?
众人商讨,薛韧已确定于今日夜里偷袭敌军,纵火烧粮,可这偷袭扰击一事可与打仗或是道行高深无关,若是稍有不慎被敌军发现,便是再怎样地高手,深陷数十万敌军之中,也无济于事。
所以此番负责袭扰敌军的,务必是黑夜中隐秘行事的好手,而非功力道行的高手。
众人思前想后,这诸多门派中虽不乏武功高强之辈,但当真无人可坦言必能胜任于此
“将军,我们何不让我军的人穿上契丹军的衣物,然后混进契丹军中,焚烧粮草,而后趁乱脱逃?”王矩上前道。
薛韧摇头道,“我军或可混入敌营,但是契丹军那么多,夜间交替必有口号,便是碰不上,也总会有人询问交谈,而在场又无人精通契丹语,一旦暴露,岂不前功尽弃?”
“可是,我们还有别的法子吗?”吕猛上前问道。
正当薛韧一筹莫展之际,人群中忽闪出一人,此人身着灰黑相间的布衣,面相三十少余,五官分明,双瞳炯炯,“在下与门中兄弟精通隐匿暗杀,愿请命前往。”
薛韧见了来者一怔,不仅如此,场中其他人皆是不明所以,在这么多名门望族之中,尚无人敢贸然请命,竟跑出这样一无名小卒,使得各门派不禁面面相觑,暗道这是哪家门派的人。
“还请问阁下是……”此番武林豪杰齐聚雁门,可谓鱼龙混杂,即便薛韧当年曾行于江湖之中,但此番也有许多其不曾见过的门派前来。
“墨者唐奇。”
“墨者?”
春秋战国,诸子百家共一百八十九门学派,而根据《先秦学术概论》当时流传最为广泛的当属阴阳、儒、墨、名、法、道、纵横、杂、农、小说、兵、医等十二家。
然而随着历史的长河流淌,历朝历代君王统治所需,自西汉武帝采用了董仲舒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后,儒家学派屡经更改适应王朝统治,时至今日已远远甩开其余十一家独占鳌头。
而战国之后,墨家学派要属被扼杀最快的学派,其主张非攻兼爱,反对战争,这过于理想的主张难以得到帝王家的推崇,即便司马迁所著的《史记》中,对这位在春秋战国时期几乎可与孔孟荀老庄诸多大家齐名的墨家创始人墨翟,也只不过寥寥二十四个字的描述,“盖墨翟,宋之大夫,善守御,为节用,或曰并孔子时,或曰在其后。”
至于是司马迁有意冷落墨子,还是其手头确实没有墨子的记述材料,后人无从得知,不过这千年间,墨家这个曾今的第一等的学派着实没了音讯,不过他留给后人的财富影响了两千余年,作为资本主义的启蒙思想,墨家在距当时九百年后又重新崛起。
即使如此,在此时此地的麟州城上众人听来,这“墨者”如今远比“道士”还要稀少百倍,听来也更奇怪。
墨者,多么熟悉又陌生的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