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阳光由东方升起,落在一人一马的身上,映出迥长的影子。
数夜未眠,积劳成疾,薛韧印堂发黑,两眼泛青,双唇苍白爆皮。
可是其坐下白马情况更甚,两眼似张不张,深深喘息,终是马蹄一歪,摔倒在地。
薛韧跌跌撞撞站起身来,猛地趴倒在马身之上,“绝尘…!”
几声剧烈喘息,白马‘绝尘’竟是连连咳出大口鲜血,气息渐弱。
薛韧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若是放在平常,薛韧自知涿州城无数生灵更为重要,自己如今踌躇之际便很可能耽搁无数性命,可是如今的他却是喃喃自语,“自我十四岁幸得一批白色幼马,它载我游遍江山,阅尽天下,出入沙场蔑视群雄,十余载来不离不弃,如今已至如此田地,我岂能弃你而去?”
薛韧双臂抱起马身,将前蹄搭在肩上,硬生生地将比自己体积大两倍的‘绝尘’背起,后马腿拖在地上,一步一个脚印,深深陷入土中。
“咴儿!~咴儿!!~~”‘绝尘’一生只载一人,早已通了人性,其秉性高傲,作为神驹骏马,不能载人反成累赘,是其自认天下第一坐骑的骄傲所不能容忍的。
薛韧的精神、体力亦已去到了极限,在‘绝尘’的挣扎下,两者双双倒地。
薛韧坐在地上,双瞳空洞,单手拄着额头,已是欲哭无泪。
‘绝尘’闭上双眼,马身由于呼吸带起起伏,其已断了生念。
小视天下,凌家群雄的壮志英豪,亦有一筹莫展之际,便是如今。
日出东方,晨光中走出一人,身着百衲衣,头顶无发,由于其背对晨光而立,薛韧坐在地上仰视前者,所以难以看清其面貌。
此人微微颔首,双掌合十,口念佛号,“阿弥陀佛。”
“你是…”薛韧满面不解,此时此地,怎会突然跑出个和尚?
“贫僧…贫僧法号慧眸,刚刚路过此地,见施主以身驮马,不离不弃,实在感动,故而上前,希望可以帮衬一二。”
“…不知大师于何处修行?”薛韧站起身来,看清眼前和尚模样,不过二十几岁,其心中也多有猜疑,自古人云“山寺日高僧未起,”如今还未及卯时,这个和尚怎会出现于此的?
“贫僧…贫僧打五台山而来,下山游历,今见施主,实属因缘际会,”正当薛韧还欲再说些什么时,和尚忽地伸手打断,其双眸隐隐闪现灵光,“施主应还有要事在身才是,不如贫僧代劳照料于它,若是日后尚有机会,必将此驹奉还。”
薛韧闻言一怔,片刻之后面色淡然,转身回首道,“不必了,只求大师好生照料于它,待其痊愈放生野外,不再受世俗束缚。”
言罢,薛韧再不停留,徒步疾驰奔向还有百里之遥的涿州城。
薛韧何等聪明,和尚言语间的迟缓,和五台山距此百里之遥的路程,薛韧自是对其所言未尽相信,不过和尚清澈的双瞳,让薛韧觉得此人并无恶意,加之时局当下
,只得相信于他。
待薛韧走后,‘绝尘’才缓缓张开双眼,望向远方,潸然泪下。
慧眸和尚看在眼里,单掌竖起暗暗道,“善哉善哉,众生平等,你命中注定今日有此一劫,贫僧秉承善心,替你化解此劫,可是…”和尚双瞳泛着灵光,看着薛韧离去的方向单手掐指巡纹,眉头皱起,“你主人今日乃是‘天劫’,便是大罗金仙,也不可违背天道之意,想必他自己也已意识到了,唉~~~善哉善哉。”
“踏踏踏~~~”身后蹄子声响,慧眸侧目望去,身旁慢慢走来一骑驴道士,口中不住打嗝,酒气熏天,“嗝儿~!”
道士长发飘飘,面色红润,皮肤细腻,气色极佳,双眼半眯不张,慵慵懒懒,长发道袍随风而起,仙风鹤骨,飘渺如仙。
其手拿酒壶,边饮边自言道,“混账,想不到这混小子回来得这么快,好日子这么快就到头了…嗯?”
到了和尚身前,道士低头观瞧,二人四目相对,道士坐下驴蹄停歇,二人竟是杵在原地,久久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和尚双眼泛起湛蓝灵光,不见瞳仁。
道士双瞳发红,隐约泛着暗金色,周身升起无名蒸汽,面上由于醉酒的红润也渐渐退去。
“阿弥陀佛。”和尚率先闭上双眼,单掌竖起微微颔首。
“无量天尊。”道士酒气退散,亦是单掌竖起还礼。
言罢道士擦身而过,朝着东方继续前行,一边饮酒一边念念有词,“颠颠倒倒似浪涛,酒里乾坤我知晓,饮罢一壶尘世梦,不忍凄凄乱世烟。”
和尚听罢道士言语,眉头微蹙,闭眼也是默念道,“生死别人间,骨肉散尘烟,比丘拜土石,无缘悟梵天,”说着和尚张开眼朝着道士的方向又补充道,“大千世界,一切皆有因果轮回,善恶报应,天数早已注定,人是不可违天道的。”
道士侧目瞧了和尚一眼,嘴角轻挑,转回首继而饮酒大笑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tuo)龠(yue)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闻数穷,不如守中。(注解1)”
“哈哈!!~~总之寒冰不能断流水,枯木亦会再逢春,我们走着瞧吧。”道士的身影消失于和尚视线之中。
若是旁人听了两者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谈话,必是一头雾水,但是作为局中之人,慧眸和尚眉头紧锁,似有怀疑之意,手上连连掐指巡纹,口中喃喃,“莫不是我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