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做你是我…”薛韧淡淡道,“你会怎么做?”
“我会带着嫂嫂远走高飞,跋山涉水,游历天下,便如你自己所说的一样,既然你都想得到,为何不去做,偏偏要留下枉死?”任天啸直言不讳。
薛韧轻叹一声,转身回首看着任天啸无奈道,“贤弟,你乃修道之人,自不会了解俗人烦恼,我出身将门,有我的宿命枷锁,不是说走…便可以走的”
任天啸一时间只觉得自己这兄长说起话来当真比那个兄嫂更让其抓狂,与长孙孤月斗嘴,二人无非相互激扰,可是薛韧一旦说起其自己的道理,任天啸当真是无从反驳,即便在他眼里这些都是狗屁不通的歪理,在以往的日子中其曾多次尝试,却都败下阵来,更何况任天啸虽为修道之人,却年少气盛,性情不羁,不是什么拐弯抹角的人。
“拔出你的剑,今日贫道要搓搓你的锐气,若是你打输了…”任天啸剑指前伸,面部抽搐,“便放下你那些狗屁不通的大道理
,扔掉你所谓的宿命枷锁,带着心爱的人,去过你心里想要的生活!”
“藏朗朗~~~”任天啸拔出佩剑,那…竟是一柄断剑。
薛韧看着前者的样子,不禁苦笑道,“当初我北上之时,你曾说过我凯旋归来之日,你便可有败我之法,莫不是你已经从‘天书’中有所顿悟?”
“哼,不需要,”任天啸皱眉道,“你看看你如今灰头土脸的样子,哪里像是胜利之师?你再不是我以前所认识的那个我命由我不由天,口口声声为前人所不能为之事,心比天高的大哥了,现在的你只不过是个向命运低头的丧家之犬!”
“……贤弟,激将法是没有用的…世人都是命运的囚徒,按部就班的赎罪,我曾想过破除枷锁,力挽狂澜,到头来却终是无力回天,我…”薛韧转过头背对任天啸,面朝东方抽泣哽咽道,“我多想向那些说我还可以的人…证明他们是对的……”
任天啸握剑的手发抖不已,言语缓和下来,“大哥,你说过,这个天下,远远不止一个大唐,或许唐完了,但是一定还会有很多其他的事情等着你去做的,只要你能放下介怀…”
薛韧大手一抬,沉声道,“若是我今日就这般走了,日后我如何在九泉之下面对列祖列宗?”
“可是就算你留在这又能怎么样呢!?”任天啸不解。
“不要说了!”薛韧深深喘息,而后道,“涿州城中还有无数百姓,朱温凶残,他是不会放过月儿,和这里余下的唐将的,届时这里的无辜百姓都会被波及,我要去岐沟关等他的大军,为百姓们争取时间,那里将是我最后的战场。”
“你是唐朝神将,你是一世英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任天啸语气沉缓,“你欠兄嫂的幸福,拿什么来还?”
场面沉寂,薛韧抬首仰望梵天,一时间往事如烟,不堪回首。
想起那个桀骜不驯,行事磊落,却让整个江湖抓狂的蛮横女子;
想起那个夜闯大明宫,玩转长安的大胆女子;
想起那个无理取闹,给自己贪玩惹事的头疼女子;
想起那个脱离自己的部族,与自己一同经历风雨的挚情女子……
“…自古难逢两全境,不负江山不负情,”薛韧哽咽长叹,“我薛韧一生英纵,不负祖宗,不负唐廷,不负天下人,却终负了红颜。”
“倘若有来生,即便要我薛韧做一个大奸大恶,背信弃义之人,我也一定…会弥补于她。”
言已至此,任天啸再没什么可说的了,他收残剑入鞘,把脸撇向一旁,不让湿润的瞳孔暴露出来,良久之后才强装不在意地道,“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薛韧回首看着自己这个身为出家人,却比寻常人更易动情的贤弟,信手一抛,任天啸挥手接下两个锦囊和长箫,薛韧道,“若是今日月儿逃不过此劫,贤弟不必自责,便当做为兄与其一同堕入轮回,转世投胎,相依相伴,可若是逃出此劫,那么…”
薛韧将自己最后的部署交代清楚。
任天啸握起两个锦囊,双眸坚毅,“承君此诺,必守一生!”男人的承诺,简单之至,却又铿锵有力。
薛韧上前双手抓在前者双肩之上,兄弟二人,无言道别。